第一次和男生如此近距离接触。
近到能清晰地看清楚对方脖颈上细软的绒毛,陆千姿全身僵硬,待头晕状况稍微缓解,立马说:“放我下去。”
见柏远跟没听见一样,她急了,又道:“我又不是被砸了腿,能自己走。”
柏远一听,有些恼。
低头看见她额头肿得更高,疼得蹙成一团,决定不和小姑娘一般见识,但嘴上不肯饶人,冷着声说:“我怕你被砸出脑震荡。”
闻言,陆千姿气哼哼往他硬邦邦的胳膊上掐了一下:“乌鸦嘴。”
不痛不痒的力度,像被猫爪轻轻挠了一下。柏远收紧揽着她大腿的手臂,语带警告:“别乱动。”
小姑娘消停了。
他有些后怕,破皮的地方就在眉骨上方一点的位置,再往下一寸,就砸到眼睛。
陆千姿大腿被勒得发麻,看着少年紧绷的下颚线,她突然没了脾气,软绵绵地说:“我真没事,除了有点疼,没其他感觉。”
他抱着她一路招摇,过后指不定流言会传成什么样子。她害怕和他再沾染上任何关系,因此特别诚恳地强调:“真的。”
见她如此执着,就差对天起誓了,柏远终于放她下去。
陆千姿给追过来的王琳递了一个眼神,王琳立刻会意,忙过来扶着她,另一个女同学跑上前挽住她另一边胳膊。
柏远退到她们身后,四人缓慢地走到医务室。
校医帮陆千姿擦洗伤口,陆千姿疼的龇牙咧嘴。
柏远看了她一眼,对校医说:“请老师帮她看看眼睛。”
医务室就陆千姿一个看病的学生,校医闲着也是闲着,便说:“可以,先去交费。”
柏远摸了摸裤兜,想起来钱夹和手机都在外套衣兜里,外套在篮球架旁。他和校医商量:“先检查,我待会送钱过来,行么?”
校医很好说话:“可以。”
之后,校医按照柏远的要求给陆千姿做了一个全面的检查,等了十几分钟,拿到结果,告诉他们:“眼睛没事,也没有脑震荡。”
四个人都松了口气。
确认无大碍后,校医在陆千姿伤口上撒了点药,覆上纱布。从校医院出来,柏远对王琳说:“麻烦先带她先回教室。”
王琳点头。
柏远转身欲走,陆千姿叫停他。他回头,她垂下眼,声音很轻:“检查费,我会给。”
柏远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便走了。
“千姿,我也走啦。”女生说。
陆千姿抬起眼,感激道:“嗯,谢谢你。”
“不客气。”
待女生走远,王琳说:“千姿,你不该那样说,柏远肯定生气了。”
“生就生。”
生气才好,陆千姿心说,生气才好。
她重新回医务室,用银行卡刷了检查费。
下了课,和陆千姿关系好的同学纷纷围在她桌子边嘘寒问暖,陆千姿对他们露出感激的笑。
柏远站在人群之外远远看着。
陆千姿这学期对谁都有说有笑的,唯独对他冷漠。
但是这一回,他不但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心暖,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他发现,笑起来的陆千姿,又纯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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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陆千姿的意料,那天过后,流言果真不少。不过这一次她没有被任何人骚扰。
篮球事件之后,无形之中,陆千姿不再对柏远冷漠以待,两人的关系似乎在慢慢缓和。
他们之间,变成了最普通的同学关系。
相识,又不会太熟,礼貌又客气。
在柏远面前,陆千姿越来越从容自如。她清楚,这种关系的主导者,是柏远。
假设柏远哪一天厌倦了这种平静的状态,那她的生活,必定又要掀起风浪。
所以她满心希冀,在高考结束之前,柏远都不要改变。
转眼到了十月份,一十号,是柏远十八岁的生日。
早一周前班上的女同学就在议论送不送礼物。生日当天,他桌子上堆满了生日礼物,有的女孩子趁机把情书赛进礼物盒。
换做平时,没有人敢这样做。她们见识过柏远拒绝人的时候有多绝情,毫不留情面,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搞不好,会被他拉进黑名单。
放了学,陈思和陈启来2班门口等柏远,一群人勾肩搭背地去校外给他庆祝生日。
陆千姿收拾好书包,特意晚他们一会儿走。不想等她到了学校门口,那群人还没走完,一半人还在等车。
大部分是男生,他们绅士风度,让女生先走。
陆千姿避开他们,往公交车站牌方向走。
天边挂着似火的晚霞,蛋黄色的夕阳一点一点沉入到黝黑的群山后面,少女的背影依旧单薄,风吹乱她柔软的短发。
陈启看见了她,故意问柏远:“你那些礼物怎么不带出来?”
柏远说:“太多了,我明天让钟叔来取。”
拿回去不一定拆,但别人的心意,他不会随意糟蹋。
陈启一脸揶揄:“大利说你们班女生都送了。”
陈启不是故意夸大,柏远十八岁的生日,高三年级大半女孩子都送了礼物,2班更是,几乎一个不落。
就算不喜欢、爱慕、崇拜柏远,但终归做了三年同学,身边所有人都送,不送的人就是“异类”。
但,还偏就有这样的“异类”。
柏远看着陈启,眼神辨不出情绪,淡淡道:“没有。”
旁边的大利说:“我何时说都送了,我说百分之九十送了。”
2班是理科班,只有10个女生。
陈启明知故问:“谁是那个百分之十?”
大利:“陆千姿,我们班就她没送。”
陈启笑着问:“哥,是不是得记好久?”
柏远淡淡勾唇:“是。”
陈启的弦外之音,他自然听得出来。最独特的那个人,肯定要记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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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那天,柏远一语成谶,后来的后来,他果真记了陆千姿好久,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