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我将组建大都督府,大都督下分设军务参谋部。楼,你这个参谋部里挂职,好好想一下这事。今后咱们的镇、旅、营、队各级兵马,必须要统一,兵员和装备统一,旗帜统一,军服统一,军纪与律令亦要一致——如何,楼,你那是什么表情?”
吕楼苦着脸举手:“镇督,不是我吕楼要搁担子,但这种动脑筋的事,是书生们想的事,咱是个粗坯,连自家的名字都写不好,实做不来这种水磨活计啊。”
孟聚想想,哑然失笑。确实,吕楼虽然颇有心计,但这种涉及整体策划的案工作,并不适合他来做,但他说找几个书生来——也不行。
军制改革事关重大,不是随随便便就抓几个书生来就能动手开始的。此事涉及甚大,军事、人事、装备、民政等各方层面,主持此事的人必须通晓军务、后勤、民政等各个重大层面,与自己的军事理念吻合——孟聚开始头疼了,这样武双全近乎全能的人物,自己麾下可有吗?
这时,一个名字忽然跃入孟聚脑:“江海!”
几乎同时,吕楼出声道:“镇督,要办此件大事,末将给您推荐一个得力人选,就是现任的赤城都督江海。江都督深通韬略,武双全——呃,太深的东西末将也说不出来,反正,他跟末将这种大老粗不同,是那种有脑子的人。”
孟聚瞄了吕楼一眼,他说:“江海吗?”沉吟片刻,孟聚终于还是摇头:“这是大事,但不是急事。楼你一时上不了手的话,不妨先考虑一阵,暂时不急着定。”
吕楼也是机警,见到孟聚不答应,于是知道他不是很喜江海。他顺势换了个话题:“镇督,原局势震荡,我们北疆也时有听闻。镇督从那边回来,不知可有些什么见闻?”
想到那一路所见被烧成白地焦土的城镇与乡村,那些抛露露面上的白骨,一路见到那些骨瘦如柴的难民,孟聚叹了口气:“要说见闻,宁为太平犬,莫为乱离人。这趟兵灾,是原的大劫,无论拓跋和慕容家谁胜谁负,这大魏朝都算是完了。”
孟聚盯着自己杯的茶盏,看着茶水的涟漪,他轻轻搁下了杯子。
“这趟南下,我洛京那边见了不少人——”
他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吕楼,那严肃的表情令吕楼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他直觉地知道,接下来的谈话会是很重要的。
“其有些人,是南边过来的。”
吕楼陡然倒吸一口冷气:“南边的——人?”
“对,他们对我朝的内战很关注。按照叶家家主的判断,今年以内,北疆边军必败无疑,但南朝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慕容家不会是他们的对手。如果南朝真的开始北伐。。。楼,朝廷看来是挺不了多久,我们要早作准备了。”
至于要做些什么准备,孟聚没提,吕楼却也没问——肯定不是跟南朝打仗的准备了。两人心里有个心照不宣的默契:这鲜卑人的朝廷,早已不值得再为他卖命了,是该为自己找后路了。
吕楼饶有兴趣地问:“镇督,南边的人找上您,他们说些什么?他们可许了您个几品的官呢?”
“楼,他们说了些什么,那倒是无所谓——老实说,他们说得很好听,但我不是很相信。关键是他们主动联络我,这才是重要的。”
吕楼想了一阵,还是摇头:“镇督高深莫测,末将惭愧,还请镇督指点。”
“他们找我,就说明他们容得下我。对于那些离得比较遥远、对枢威胁较小的边疆军镇,只要我们态恭顺,原政权就有可能留下我们这些边疆军镇作为阻挡草原魔族南下的屏障。所以,不管朝廷风雨如何,我们将来的出路都是没问题的——哪个做皇帝,他们都要咱们这些丘八北疆挡魔族的。说老实话,南朝封我个什么官,我倒不是很意。我们当武将的,靠得住的,还是手上的刀剑和身边的兵马!
我不乎谁得天下,谁得天下都比现这乱糟糟的样子好。我们北疆的根毕竟还原,现原大乱,我们都成没娘的孩子了,断了根的树,太难了。”
说到这里,两人都是嘘叹。
聊了一阵,吕楼便告辞了,送走了他,孟聚回厅堂里呆坐着。
房间里空荡荡的,看着那支点了一半的红烛出神,闻着那充满甜腻脂粉味的气息,想到自己是一座青楼里留宿,孟聚就感觉浑身不自——堂堂军镇大将,流连青楼不归,这名声实不好听,对自己威望也是有损。
想来想去,孟聚决定干脆还是住回军营算了。他招呼一声:“外面的,进来了。”
两名亲卫应声而入:“大人,请问有何吩咐?”
“通知外面弟兄,收拾东西,我们这就回营去。”
两名亲卫出去传令,孟聚也站起身,环视四周,看看自己的衣裳和零散物品是否有掉落的。这时,他听到身后的门帘声响动,一个清脆的女声怯生生地响起:“大人,您。。。要走了吗?”
听到那声音,孟聚的身形陡然僵直了。他一动不动地站立原地,象一尊凝固的雕塑。
轻盈的脚步声响起,少女轻移莲步走到孟聚身前。看到她,孟聚心陡然升起了赞叹:这真是个集天地灵气而生的女子。
她身量不高不矮,恰到了孟聚的下巴处,一头乌黑的长柔顺地盘耳边,一把木钏斜斜堤戾髻上。那张玲珑小巧的脸孔粉黛不施,肌肤凝白如玉,清丽得让人窒息。
她的双眸明亮,柳眉里蕴藏着淡淡的焦虑。她望着孟聚,樱唇微颤,脸露期盼,像是有话欲言又不好开口。
不知怎么,站这清丽的少女面前,孟聚总有些心虚的感觉。他努力装出平静的样子:“是的,我要走了。徐姑娘,可还有事吗?”
少女樱唇嗫嚅着,眼眶却是慢慢红了,她轻轻地跪了下去,俯身匍匐孟聚脚下,轻声说:“卑贱之人,恳求大人怜悯。求大人救我!”
气氛陡然绷紧了,孟聚微微蹙眉:“徐姑娘,站起来说话。谁要谋害你了?”
“大人若不救我,贱妾即日可死。”
“哼!”
听到那冷冷的闷哼声,徐冰燕心头一震,匍匐地,加不敢抬头。
眼前的年青男子,他说话声音很平缓,声量也不高,但一字一句吐字清晰,显得很有分量。即使坐舒适的太师椅上,他依然腰杆笔挺,坐得跟标枪一样直。平常没事的时候,他右手总是习惯放腰间握着,仿佛总握着一把准备出輎的刀——虽然他身着书生青布衫,举止做派也不凶,徐冰燕却知道,此人是个武官,而且是个权势惊人、非同一般的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