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能诚挚地向自己这些卑微的边塞武夫道歉,保证会惩办凶手,赔偿损失,武官的怒气顿时消散大半——杀人不过头点地,朝廷都做到这份上了,大家还有什么好埋怨的呢?
当下,反倒是他们安慰起慕容毅来了:“树大有枯枝,朝廷里混进个把jian贼,这也不是您的错啊!咱们都知道,这事怪不得殿下您。”
当下,孟聚设宴,在城中款待太子及随行官员。宴上,太子殿下与众将举杯共饮,太子平易近人又仪态从容,给在场的军将们留下了深刻印象,众人无不为太子殿下挥洒自如的风采而心折。
武官们窃窃私语道:“这是真命天子的风采啊!”
“天家气度,果然不同一般凡俗。”
宴席后,孟聚邀太子品茶闲聊。两人相隔茶几而坐,手中拿着茶盏,听着窗外沙沙的树叶声响,品着清香的淡茶,都感觉到了久违的闲逸。
慕容毅手托茶盏,感慨道:“自从离了北疆,我好像好久没有跟你一起品茶了。”
孟聚笑道:“就算在靖安的时候,咱俩也没一起喝过茶啊。那时候你是黑室的军官,我是靖安署的副督察,两个武夫就算凑一起也是大碗喝酒,哪来喝茶的闲逸?”
慕容毅一愣,哑然失笑道:“也是,难怪我觉得跟你坐一起喝茶,感觉怪怪的。听说,你刚纳了个小妾?”
“是,年初刚纳的妾,你可能也听过,说不定还见过,就是靖安天香楼的欧阳青青。”
“我听过这名字,但一直没见过真人。当年,大家都说欧阳姑娘相貌秀丽,美若天仙,没想到最后却是成了你的如夫人。老孟你真有福气啊,没能去吃你的喜酒,真是遗憾了。”
“慕容兄不必客气。你如今的身份不同往ri,真要去东平参加我的婚礼,那才真是耸人听闻了。”
“是啊,身份不同了,”慕容毅点头,他的目光也渐渐变得沉凝:“我们俩都不同以前了。”
说到这里,仿佛有一层沉重的雾霭,慢慢地弥漫在两人身边。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目光都投向了窗外,投向那一片明媚的夏ri风光之中。
当晚,孟聚和慕容毅秉烛夜谈,通宵畅饮,聊着当年在东平的美好青chun岁月,过去的那些人和事,边聊边痛饮美酒。喝得大醉时,两人时而放声狂笑,时而嚎啕大哭,仿佛两个疯子一般。二人的侍卫们都不敢接近,只能相顾骇然。
孟聚本来还有些担心,倘若慕容毅诚心诚意地恳求自己为大魏朝而战,出兵南下江淮的话,自己该怎么回绝他才好。但令他庆幸的是,这一幕始终没有发生。无论是喝醉还是清醒的时候,慕容毅都没有就这件事提过半个字。
这样相聚了两天,直到第三天,慕容毅才告辞离开。孟聚和一众部下前往送行。临别时候,慕容家的太子明显地流露出踌躇之se,yu言又止。
“孟太保,可否跟你单独说两句话?”
孟聚头皮一紧,情知怕是最尴尬的一刻还是免不了。他陪着慕容毅走到僻静处,肃容道:“太子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望着孟聚,慕容毅露出了苦涩的笑:“太子。。。我怕是大魏朝最后一任太子了——老弟,你不用说,你听我说。我刚到,你就立即答应停战,这已经很给我面子,按说做兄弟的不该再对你提其他要求了,但无奈这件事我实在放心不下,我也只好厚颜向你提出请求了。”
孟聚心中暗叹,神情平静:“太子,有话您请直说便是。”
“南兵攻势如chao,我朝刚经叛乱,国力兵疲,颓势已现。父皇打算亲自南征,我将率部跟随。。。倘若此战得胜,那自然一切好说;倘若事有不谐——”
慕容毅顿住话头,他眼神罕见地流露出迷惘和软弱。
“我们慕容家从草原而来,倘若在中原站不住脚了,我们也只能回草原去了。
到那一ri,我该是已战死沙场,不在人世了,但我有一个儿子,他现在只有两岁。兄弟你扼守边塞关卡,当我族人败亡出逃的时候,请看在一场兄弟的情分上,让开出塞的道路,勿要拦截,给我儿子一条逃命的活路,也给我们慕容家留下一缕血脉,勿要让我们全族都死绝在中原了。”
说着,慕容毅躬下身来,对着孟聚深深一躬,他的声音像是哽咽了:“兄弟,拜托了!多多拜托!”
看着慕容毅深深躬下的身躯,孟聚心chao澎湃,眼眶湿润,胸口像是梗着一块沉重的铁块,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深深躬身回礼,庄重地说道:“倘若有那ri,令公子只要逃入北疆,孟某但有一口气在,无论如何艰难,定会保证他平安无恙。兄弟,请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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