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泰清楚,太子也清楚是为什么。
按理说福泰不该如此表现的,毕竟他只不过是个奴婢,而他所谴责之人却是东宫的女主人,太子妃。
可太子妃自嫁入东宫以来,作为一个妻子,本应该是侍候夫君延绵子嗣,想太子所想思太子所思,要尽力做到一个做□□室应该所做的一切。可她却没有做到这一切,更不用说作为一个太子妃的职责了,反而给太子添了许许多多的麻烦。
日日里哭,仿若谁对不起她也似,心性脆弱,一点流言蜚语都受不得,耳根子也软,听风就是雨。
太子妃是难,可太子难道不难吗?
外要防着那些手段龃龉的人,内里还要安慰这个太子妃。福泰想着之前身子骨还算稳定的太子,自大婚以后服用了胡太医所开的药后,便羸弱不堪,明明呕吐不止,却要硬生生将药灌进去,一旦喝了药,便几顿吃不进饭,致使身子骨越来越虚弱,便会止不住怨恨太子妃。
娶你进门究竟有何用?哭哭哭,你怎么不去死呢?!可这种话福泰是万万不敢出口的。
有小内侍来报,“陛下前来看望太子殿下了。”
太子赶忙命福泰推他前去见承元帝。
正殿中,承元帝盘踞首位,眼神复杂的看着儿子。
“据说皇儿你这两日身子见好了些,如今外面风景正好,天气不冷也不热,可以让下面人推你出去透透气,也免得憋在这宫里对着某些人憋出了病。”
这话一语双关,即是关心太子,也是明晃晃的在指责太子妃。
如今别说福泰了,连承元帝都对王嫣儿深感厌恶,若不是看着太子的面,若不是那女人挂着个太子妃的名儿,承元帝恨不得将其拖出去砍了。
不中用的东西!
太子自是听出了话音,心中苦笑:“孩儿有出去透气,只是前日里刚下了场大雨,天气才见好,才没有出门。父皇,您也不要对嫣儿置气,她年纪小,压力也大……”他顿了顿,言语苦涩起来,“您不要怨她,要怨只怨孩儿不中用。”
‘咔’地一声,承元帝手中的茶托碎裂。换着承元帝的脾气,他一般都是砸出去的,可在太子面前他素来自制,也因此动静要小一些。
承元帝将手中茶盏搁在几上,强忍怒气:“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我儿怎会不中用,不中用的也是她。心眼小眼皮子浅,心性不稳且是个妒妇,朕当初怎么就选了她做你的太子妃。也合该父皇没有想清楚,又听了你姑母昌平公主之言,选了她进来!”
其实当初承元帝也不是没有斟酌过的,他对太子操心太过,对其妻族自是挑了又挑。自从他打定主意让太子大婚,也是抱了破釜沉舟的想法,这皇位从始至终承元帝只想留给他和皇后的孩子,先是太子,太子若是实在不能成,那就留给太子的子嗣,反正不做他人想。
承元帝作为一个皇帝,自是所思所想远超常人。当年他和皇后伉俪情深,皇后身子不好,所以迟迟才有了太子。如今他年岁已大,说是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其实承元帝也知晓这都是唬人的,自是也曾想过自己有日不在了的后事。
太子身子不好,即使他不愿承认,也得做好哪日太子殁的准备。若是太子诞下子嗣,皇孙年幼,自己也等不到其长大,为其挑选一个势力强大母族便是重中之重。这也是为何先有抬举楚王,让其巩固势力,后又有挑选王家女儿为太子妃之举的最主要的原因。
承元帝将所有的路都铺好了,唯独漏算了最关键的地方,皇孙不至,他接下来的所有安排都不能成。
想到这里,承元帝的面容露出几分苦涩来,不过这苦涩一闪即逝,旋即恢复了其一贯独掌乾坤的专断模样。可这种专断在碰到太子后,总会打几分折。
承元帝斟酌了一下言语,试探问道:“朕送来的那几人,皇儿可有看中的?”
太子不禁又是一抹苦笑,“父皇,你也不是不知……”
“你不要顾忌她!女子善妒乃是大忌,她自己不中用,难不成所有人都得去迁就她?”承元帝又皱起了浓眉。
“孩儿没有,孩儿只是……”不忍。
明知道自己的身子,已经拖累了一个,难道再去拖累几个吗?
太子也是人,他也会累,如今他已经非常累了,恨不得就此合眼再也不睁开,唯独让他撑下去的动力,不过是不忍承元帝伤心。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太子妃的身体也没有问题,那么不用说肯定是他的原因。
太子不想再去尝试了,即使他明明顺着承元帝,却也不想再去继续这个笑话。他会听父皇的话,努力和太子妃诞下皇嗣,但不再做其他想法。
承元帝不忍去看儿子的表情,岔开话题:“父皇想与你另立一个侧妃,你即不喜欢她们,就选个你喜欢的,也算是名正言顺,也让她没有话说。”
那个她,指的是太子妃。
太子一愣,没有说话。
承元帝貌似随意继续道:“长安城内贵女任你挑,只要你喜欢,父皇都给你送来。你觉得那萧家的九娘如何?朕记得你以前与她相谈甚欢,若是可以,不如就是她了?”
太子有些恍惚了,不禁想起那个眉眼鲜活的女子,又想起之前自己的感叹。
若是她来做这个太子妃,想必自己如今不用如此头疼吧,至少她不会只是一点事情便哭泣不止……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好了……”
一个宫人跌跌撞撞的奔了进来,打断了太子的思绪。
“什么不好了,会不会说话,还不将她拖下去!”福泰跳出来,气急败坏呵斥道。
“什么事?”
太子抬手止住福泰的动作,他认出了此人乃是太子妃身边服侍的人。
“太子妃她,太子妃她晕过去了……”
承元帝皱起浓眉,意欲发作。
太子面容一震,转头犹豫地看了承元帝一眼:“父皇,这件事先不说了可否,孩儿想去看看嫣儿。”
太子面上隐隐带着哀求,承元帝自是知晓为何,左不过怕他恼怒训斥那王嫣儿幺蛾子甚多。可承元帝也是不忍拒绝太子的,儿子身子本就不好,他又怎敢让他劳心,只是对王嫣儿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去吧去吧,朕也该回紫宸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