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木木喂饱后,九娘便抽了塞在木木小棉袄里的围嘴,给他擦了擦嘴和小脸儿。这小子是个听话的,吃饱了看到娘了就不闹了,九娘将他放在榻上,搁在楚王身边,便下榻趿了软底的绣鞋,撩开床榻前的帘幔,叫了莲枝等人进了侍候她洗漱更衣。
楚王看着躺在身边的奶娃,胖墩墩白嫩嫩的,滴溜溜的大眼睛,红艳艳的小嘴儿,一身大红色的小棉袄小棉裤,看起来十分可爱喜庆。
小木木也是脸皮厚的,虽楚王是一张冷脸,他丝毫不惧的侧身就去拽他的衣襟,拽住就不丢了,笑得露出还没长牙的牙龈,一点都没把爹春光外泄放在心上。幸好床帐子是放下的,旁人倒也看不到床榻上的情形。
楚王去掰儿子的手,别看小木木人小,手劲儿可一点不小,楚王又不敢用力,最后只得无奈的任他攥着。他瞪了木木一眼,小木木还以为爹在跟他玩儿,咯咯的笑了起来。
听到床榻那处的笑声,不光九娘眉眼带笑,连莲枝几个也都十分高兴。
殿下素来待人冷淡,即使待小主子看着也不甚亲近,如今看来殿下也不是不待小主子亲近,而是常人看不见罢了。
也是,殿下素来威严,又怎能让旁人看见这不宜见人的一面。
待九娘洗漱后,换了一身家常衣裳,便去将儿子抱了出来,换楚王起身洗漱。这时,早膳也送过来了,两人一同用了早膳。
用罢早膳,九娘送走楚王,才又转身回了屋里。
夏柳几个正在收拾桌案,小木木自己在小床上玩着,小翠在一旁看着。
自打见了东宫那张特制的小床,九娘便命人也给儿子做了两个,一个放在正房,一个放在小木木自己的房间。比东宫那个要更大一些,四面围栏,这样小木木可以自己在里头玩耍,也免得被人抱多了便丢不了手。且刘太医也说了,这个时候的小婴儿总是被人抱在怀里,骨头软,以后走路也比别人迟。
九娘坐在小床前,看儿子自己玩耍,神情有些怔忪。
莲芳笑着想说什么,被莲枝拉一把。两人一起去了外面,莲枝才道:“今天要进宫,王妃心情不好,你别搅她。”
莲芳这才会意过来,嘟囔道:“怎么又要进宫了。”
“已经四日没去了,昨儿王妃便提了一句。呆会儿服侍王妃出了门,你和小灿便换着回房休息,留一个人看着正房这里就好。”
莲芳点了点头,便进去忙了。
九娘坐了一会儿,便命人给她梳妆,又换了要出门穿的衣裳。小木木也是全副武装,不光带上了虎头帽子,脚上也穿了虎头鞋,外面还被裹了一层厚厚的披风。
毕竟出门不同在家里,屋里烧着地龙,自是暖和。外面天气寒冷,进一趟宫要折腾许久,就怕孩子吹风着了凉。
待九娘出门已经是辰时二刻了,这个点出门,待到了东宫,呆上半个一个时辰,回来的时候刚好赶上用午饭。九娘时间掐得好好的,她如今越来越排斥去东宫,可排斥也没用,就好像是一个明知道前面就是悬崖,还被人硬推着走的人,如今的她平时还好,一旦到了要去东宫的时候,就满腔怨愤。
幸好九娘会做表面功夫,东宫那里暂时还没察觉出她这种情绪,倒是九娘发现阮灵儿如今待她越来越小心翼翼了,似乎有些心虚的样子。
难道阮灵儿知道了承元帝想将木木过继给太子的想法,还是她知道了什么?九娘从没开口问过,因为这种微妙的状态,她觉得自己待阮灵儿更加淡了,两人之间的友谊似乎早已不知在何时便只剩了薄薄的一层,一戳就破。
马车一路出了楚王府所在的坊间,往皇宫的方向行驶着。
车轮子碾着路上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九娘抱着小木木,这小子躺在她怀里倒是安稳,远远突然传来一阵乐器吹打声和哭嚎声,声音越来越近。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莲枝推开车门探出去问了声,不多时转回头来,脸色不甚好。
“怎么了?”
“碰见一家出殡的队伍,刚好将前面路给堵了。”
出行碰到了死人出殡,也难怪莲枝脸色不好看了,不过这种事也怨不得谁。生死轮回乃是伦常,你总不能管着不让别人死,只是难免觉得晦气。
“给人让路吧,死者为大。”
换着一般权贵本就觉得晦气,更是不会轻易让路,但九娘从来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就如同她所言,死者为大,活人难不成和死人抢路,那不是更晦气了。
莲枝点了点头,便又探出头吩咐了下去。
马车缓缓的动了,似乎往一旁移了过去,乐器吹打声和凄厉的哭嚎声更加近了。
小木木被九娘抱在怀里,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声音,被吓得有些发愣。九娘方才没注意到儿子的表情,这会儿发现赶忙就去捂儿子耳朵,可是已经晚了,小木木哇哇的哭嚎起来。
九娘本就心情烦躁,儿子一哭,心里更烦了。可她又舍不得拿儿子泄气,只能满脸恼怒的让莲枝出去催那出殡的队伍快点过去。
她一边哄着儿子,一边焦急等待外面动静赶紧过去,哪知不见声响消去,反而更加大了。
九娘正想发怒,莲枝回了来,一脸又气又怒:“主子,又来了一队出殡的队伍,两家正好撞了正着,都不让路,在外面吵起来了。”
这到底叫个什么事!
九娘简直想回府拿本黄历翻一翻,是不是今日不宜出行,竟然让她碰上了这种倒霉事。
不宽的一条路上,楚王府的两辆马车已经靠在街边停了下来,王府一行护卫将两辆马车团团护住,道路正中央一左一右各是一队出殡的队伍。
两家出殡的阵仗都差不多。前面开路的是两个身穿孝衣的家丁,沿路抛洒引路纸钱,之后是仪仗以及各种纸扎和吹打班子,后面跟着几个披麻戴孝的男丁,扛着的引魂幡和条凳 ,然后才是手持丧棍的孝子 ,孝子之后是八人所抬的棺木,棺木后面跟了一群或披麻戴孝或衣着素淡的男男女女。
此时,这两家人已经吵了起来,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倒最后互不相让。其中有一家的孝子孝媳似乎是个脾气暴的,眼见说不通,便破口大骂起来。另一家也毫不退让,跟对方对骂。
一时间,场面极为混乱。
这条路就这么宽,已经被九娘这一行人占去了一小半,若只是过一队人,自然可以通行无碍,可若是过两队人就十分勉强了,光那八人抬的棺木就错不过去。也就意味着只有一个解决方法,其中一队人必须退回去,让一方过去了,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