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身女人

作者:亦舒



    原来有这么多人关心我,不到紧急关头可不会知道,当浮一大白。

    何德璋在那边一定被我笑得脸色发自。

    “林小姐,”他说,“听说你辞了职。”

    “何先生,一切是你双手造成,我是个独身女人。生活全靠这份卑微的收入,何先生,坏人衣食,如同杀人父母,你也听过这两句吧。”

    “林小姐,这种后果,我始料未及。”他说,“我无意逼你辞职,请你相信我。”什么?他有歉意?我倒呆住了。

    “掌珠现在跟我说,她决不转校,林小姐,的确是小女错在先,她不该把家事出外宣扬。影响到你生计问题,实在太严重。”

    我不置信,我问:“你确是何德璋先生?”

    “是,林小姐。”

    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掌珠说你今天没回学校,我想我们或者可以一起午餐商量商量,如果一切像没发生过——”

    “为什么你希望一切都没发生过?”我反问。

    “那么你可以再回学校教书。掌珠跟我说。”何德璋咳嗽一声,“你生活全靠自己一双手与这份工作,我觉得我很过分,我没想到这一层。”

    我冷冷的说:“不见得何先生你会天真得认为亿万富翁有女志在教育工作吧。”

    “我们杯酒释嫌吧,林小姐。”

    “何先生,我对成语的运用没你熟,饭我不吃了,校方如果留我,我再回去就是。”

    “这也好,”他沉吟,“校方有没有与你接触?”

    “我相信会的。”我有点不耐烦。

    “林小姐,你是单身女子,我家中事很复杂,你不会明白,这次把你无端牵涉在内,我向你致歉。”

    “不必客气。”

    何德璋长长叹口气。“男人要独自养大一个十六岁的女儿,不是易事,林小姐,你多多包涵。”他挂上电话。

    我独自坐在沙发上,嗅着玫瑰的香气,吉人天相,逢凶化吉,这一场风波带来两星期假期以便我下台。但何德璋最后的感慨使我同情他。

    何掌珠告诉过我她母亲早逝。是可以想象得到何德璋父兼母职,确不是易事。

    电话铃又响。我的手碰到话筒,话筒是暖和的——捏在手中太久了。

    “谁?”我问。

    “蜜丝林?我是何掌珠。”

    “掌珠,你好吗?”

    “蜜丝林,我可以来看你吗?”她问。

    “不可以,因为你现在要上课。”我说。

    “我可以请假。”

    “不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