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章把葛啸东绊的仰面摔倒,随后上前一脚狠踩在他的肚子上;而葛啸东在顾云章那第二脚落下来之前起身一跃,伸手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顾云章被他压在地上,因为呼吸已然被截断,所以他在窒息的恐慌中开始乱抓乱踢。
葛啸东凝视了他的面庞,手上很有分寸的用着力气。顾云章的痛苦让他彻底的兴奋起来,他恨不得探头咬住顾云章的嘴唇。
葛啸东那鼓胀火热起来下 体紧紧抵在顾云章的大腿上,这给了濒死的顾云章一个极其恶劣的暗示——他在毛骨悚然的厌恶中竭尽全力抬起大腿,狠狠顶向了对方的下身。
葛啸东痛哼一声,翻身滚下来蜷成了一团。
顾云章捂着脖子站起来,连做了几个深呼吸。
然后他在旁人赶来之前,弯腰将葛啸东拦腰抱起,不由分说的从露台栏杆上扔了下去。
一声闷响传上来,顾云章站在露台上向下望去,就见葛啸东趴在水泥地面上,一动不动了。
第一卷
大战乱
葛啸东人事不省,但还奄奄一息的有点热气。
赵将军派人用担架将他运上汽车,连夜送入城中医院里去抢救。而经过一番诊治后,医生发现他虽无性命之虞,可是浑身多处挫伤骨折,尤其是赵家别墅举架极高,他从三楼坠下拍在地上,左胸那一排肋骨几乎是全断了。
在这个炎热的六月末,葛啸东在石膏和绷带的固定下,痛苦万分的瘫在了病床上。
对于如何处置顾云章一事,赵将军简直要活活的为难死。虽然他老人家和城中那位葛名士志不同道不合,可交情毕竟摆在那里,葛啸东一声“世叔”喊出来,他也一声“世侄”答应了;如今世侄摔得骨断筋折,他这世叔实在是没法子袖手旁观。
可顾云章岂是好处置的?他不是赵将军一手提拔出来的嫡系将领,他是应了邀请、带兵投过来的大匪帮。现在华北这一带本来就已经让日本人搅扰的相当乱套,如果赵将军真把顾云章怎么着了,那他部下的混蛋们闹将起来,可是没人能来收这个场。
赵将军知道现在不是那个军阀混战的时代了,现在要做的是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但若因此就轻描淡写的饶了顾云章,那也太说不过去——即便外界众人都说顾云章当时是酒后闹事,而且纷纷揣测是葛啸东率先挑衅——那也说不过去。
葛名士忙着在家照料儿子,无暇上山兴师问罪;赵将军趁着这个空闲,疯狂的想要设法将此事敷衍塞责过去,可硬是想不出好主意来。无奈之下,他决定过两天下山一趟,去看看那位悲惨的世侄。
其实他并不同情葛啸东。在他的眼中,这位世侄一贯骄傲跋扈,谁看了都挺来气,挨顿教训也不错。
如今他将顾云章软禁在了办事处内,下山之前他决定再和顾云章谈一谈,顶好能劝得顾云章和自己一同出发,去向葛啸东赔个不是。然而顾云章不阴不阳的问了一句:“他住在哪家医院?”
赵将军登时提防起来:“你跟我去就是了,问这个干什么?”
顾云章倚靠着窗台站立了,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将军,我和葛啸东,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赵将军忽然有些恼火:“顾云章,你这是在威胁我么?”
顾云章一摇头,那态度坦白的几乎有些天真:“我只是讲实话而已。”
赵将军,因为平素对他极有好感,所以此刻在愤慨之下,竟是有些心疼:“你讲什么实话!你在我面前有资格讲实话么?这里不是察哈尔,由不得你胡来!你把葛啸东摔成那个样子,我是要处罚你的!”
顾云章低下头,不说话了。
赵将军瞪着他,瞪了片刻,忽然金处长从外面小跑进来,附在赵将军耳边低声道:“将军,那个……‘他’的队伍到了。”
赵将军扫了顾云章一眼,心想这回算是砸了锅。我是要联合力量抗日的,没想到先从察哈尔联来一帮土匪!
赵将军很上火,口舌生疮。思前想后的忖度了一夜,他决定愧对世侄,放走顾云章。
当然不能白白放走,赵将军恢复了往日的气派,居高临下的命令顾云章:“你啊,将功补过,上热河去打伪满马国英部吧!”
顾云章完全不能同意“将功补过”这四个字,因为他觉得自己唯一的过错,便是当时没有活活打死葛啸东。
不过他是个讲求实效的人,不会在这四个字上纠缠不休,并且直接问道:“那军饷和子弹什么时候发下来?”
赵将军气的一拍桌子:“你还有脸跟我要军饷?”
顾云章却是忽然好脾气起来:“不发军饷,那就多给我些枪支子弹吧!”
顾云章现在不缺钱,同时知道在这乱世里,有钱未必有枪,有枪一定有钱。他面无表情的站在赵将军面前,诚恳而无耻的索要两百万发子弹,枪支另算。而赵将军望着他那张俊俏雪白的面孔,心中一时柔情似水,一时怒不可遏;后来就忍无可忍的把他痛骂了一顿,末了却又答应下他的要求。
赵将军碍于身份,一般不会出言不逊;可一旦真动怒了,嘴也十分的损。他骂顾云章“你小子跑我这里要饭来了?要子弹不要支票的,还他妈半自动步枪,你这要饭的口味还挺高哇!”。
顾云章很平静的听着,心里一点也不动气。他是苦出身,什么委屈都受得,挨骂挨打全能忍——只要他想忍,或是不忍不行、非忍不可的话。
赵将军看他死猪不怕开水烫,也是没辙,后来就痛心疾首的连连挥手:“你给我滚,这次在战场上打不出点成绩的话,你就不要再腆着脸回来见我了!”
顾云章答应一声,立刻就滚了。
顾云章滚回了办事处。这一晚他很彻底的洗了个澡,早早就上了床。翌日上午,正像他所预料的那样,赵营长找过来了。
西山的生活虽然舒适惬意,可顾云章过久了,却是感到多少有些不安,总觉着这种好日子不是自己能够享受的。见到风尘仆仆的赵营长,他感到了亲切;而两人一同下山离去之时,他甚至是欢喜起来。
顾云章的队伍,按照赵将军的指示,就驻扎在密云一带的营盘里。顾云章乘坐汽车赶来这里,因为路途不好,所以走了许久,下午三四点钟时才抵达。
下车之后,海营长笑嘻嘻的迎上来,先是向顾云章问了好,然后就开始熊赵营长:“老赵,你天没亮就张罗着走,可直到现在才把师座接回来,这也太慢了吧?怎么着?你新裹小脚了?”
赵营长这人嘴笨,又比较怕事,从察哈尔到北平这一路上,明里暗里受了海营长许多气;这时候他见顾云章在身边了,胆子也跟着壮起来,伸手把海营长搡了一个趔趄:“你就不能夹着你那张狗嘴老实一会儿?”
海营长上前一步,伸着脑袋咄咄逼人道:“我不会夹,你给我夹一夹?”
这时连走在前方的顾云章都听不下去了,回头瞪了海营长一眼:“海长山你干什么?”
海营长立时把脑袋缩了回去。
顾云章把头转向前方,背对着二人问道:“赵兴武,我那个胖小子呢?”
赵营长很得意的瞪了海营长一眼,随即跟上去答道:“大哥,他在后面那一趟瓦房里住着呢。我没敢把他往营里放,怕小兵们淘气撩他。”
顾云章满意的一点头。
顾云章穿过营盘,独自走向后方。
后方的确建有一溜五间大瓦房,不但外有房门,而且内中也相通,大概是要充当指挥所的。顾云章进门后,因见屋中空旷,眼前无人,就喊了一声:“天生!”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立刻由远及近的响了起来,沈天生穿过几重房门,小炮弹似的冲到了顾云章面前:“哥哥?!”
顾云章看着他,笑了一下。
他那脸上表情先是懵懂,随即惊讶,最后演变为狂喜:“真是哥哥!!”
他作势要拥抱顾云章,可伸出手后却又怯生生的迟疑了,眼睁睁的望着顾云章不敢妄动。
顾云章盯着沈天生的小圆脸大眼睛,忽然觉得这胖小子像赵家会客室里的水果硬糖一样,非常甜美,几乎让人流下口水。
他不由自主的又笑起来。一把将沈天生揽进怀里,他低下头狠狠咬了对方那丰润的面颊。沈天生把这当成一种亲热的表示,所以受宠若惊的强忍痛楚,不肯挣扎。
顾云章的举动是野蛮而有力的,他恶狠狠地嗅着咬着沈天生,一只手搂住对方的腰,而另一只手则向下摸到屁股,一下接一下的连掐带拧。沈天生疼极了,终于忍不住发出细细的哀求:“哥哥,轻一点啊。”
顾云章抬手抓住了他后脑勺上的短发,而后探头去亲吻了他的眉心。
沈天生战栗的紧闭双目,没想到顾云章随即就做出了一个奇异的举动——顾云章稍稍歪过头,先是用舌头舔过了他的眼睛,而后就隔着阖下的一层眼皮,开始轻轻吮吸他的眼珠。
沈天生忽然感到了恐惧,可又无法扭开脸去:“哥哥……”
顾云章很缠绵的喃喃说道:“天生,哥哥喜欢你。”
沈天生一听到这句话,就把一切都豁出去了,哪怕顾云章把他的眼珠子吸出来吞掉。
沈天生这人的头脑,和狗差不多,既然认定了顾云章,便要一条道走到黑,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而顾云章的头脑虽然复杂,情感却也简单;他看沈天生,大概就像小女孩子看洋娃娃一样——很心爱,可也就仅此而已了,涉及不到更深层次的情绪。
他很少喜欢人,因为觉得人坏;沈天生傻成这个样子,简直不算个人,正好!
顾云章的队伍,因为要等赵将军答应下来的那批枪支子弹,所以在密云又耽搁了将近了十天,其间还和前来寻仇的葛啸东卫队打了两仗。赵将军见这顾师十分扰民,又自知和这些人是赖不得帐的,无奈之下便派出士兵,赶着大车将军火弹药如数送了过去。可叹他老人家好容易看上了个顾云章,可这位佳人却有着强梁的本质;赵将军空欢喜一场,嗟叹之余无计可施,也就只得收敛心思,下山探望世侄去了。
顾云章壮大了武力,又将营盘附近粮仓内的粮食尽数运出来装上马车,而后就心满意足的全体拔营北上,直奔热河而去。
出发了没有两天,他听说日军在卢沟桥那边开了炮。
他没在意,旁人也不上心。日军在华北常年滋事,开一炮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又过了半个来月,顾云章渐渐发现空气不对了——这回不是普通的寻衅滋事,日本军队是要进攻华北了!
他有些茫然无措,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可是老天不肯给他思虑周全的时间,满洲国的马国英部见顾师不声不响的进了热河,立刻劈头打了过去。
顾云章无暇多想,当即迎战。
战争进行到七月下旬,马顾双方势均力敌,进入了短暂的相持阶段。
与此同时,平津地区全面告急;赵将军发表通电表示要守土抗战。抗到了这个月的二十八日,日军开始向北平发动总攻,他力不能支,带领亲信人员连夜撤出了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