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本营
顾军的尸体遍铺在了绿草如茵的山谷中。血腥气引来了鹰鹫无数,然而伸展翅膀却是只有盘旋的胆量,因为段军正在谷中一角埋锅造饭——他们要填饱肚子,然后赶回。
顾军唯一的活口,顾云章,此时正枕着段提沙的大腿,仰面朝天的躺在潮湿土地上。朝阳当空照耀,他紧闭双眼呼吸急促,身上不知哪里还在流血,军装的前襟肋下竟是凝结出了一片片紫黑色的粘稠血块。
段提沙握住了顾云章的手腕——细细的腕子,他一只手就能将两只手腕一起攥住。深深的低下头,他像只舐犊情深的水牛一样,很温柔的伸出舌头去舔顾云章的眼睛。
顾云章大概也是要躲,然而运足了浑身的力气,也只不过是微微的扭了一下头。
段提沙一手托起他的后脑,隔着眼皮撅起嘴唇轻轻吮吸眼珠,又用舌头反复的扫过他那浓密的睫毛——在此时此刻,他还是没有恶意的。
口水可以消毒,他只是想要减轻顾云章那双眼睛所受的苦楚。
舔吮片刻后他抬起头来,见顾云章的双眼被自己清理的洁净润泽,那睫毛长长的覆下来,像一对落花流水的翅膀。
段提沙有些出神,他想将军大概真的是天生就具有一副好坯子,即便他已经不再年轻,即便他刚刚挨了一顿九死一生的暴打,可是看起来仍然美丽。
美丽的将军真是迷人,可迷人的到底是美丽,还是将军呢?
段提沙很用心的思索了良久,后来终于得出了结论。
“迷人的当然是将军啰!”他对自己说:“如果一个人只是好看而已,那就不过是个绣花枕头;除了陪人睡觉之外,没有别的用处!”
然后他把目光再一次射向顾云章,心中又想:“他的队伍已经彻底覆灭,现在可真是变成老废物啦!”
思及至此,他不由得要对顾云章轻慢起来。将顾云章的脑袋枕回自己腿上,他像个贱兮兮的淘气小孩子一样,“呸”的一声啐到了对方的脸上。
当段军吃过早饭后,段提沙将顾云章绑在了马背上,然后就施施然的带兵离去了。
这里是荒山野岭深山老林,死去的顾军将在这里与草木同朽,或许直到他们化为了血肉泥土,也未必会有商队从此经过,见证他们的下场。
顾云章很疼。
他不怕疼,他还能忍。半闭双眼做出昏迷不醒状,他心乱如麻的预想着自己的未来。
他不愿去细想段提沙会如何炮制自己,因为那小子显然是一向喜欢虐杀。他只晓得自己要活下去,不能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在他这三四十年的人生中,历经了无数险境,遭受过无数折磨;如果要死,早就死了;既然已经千辛万苦的活到如今,那他就决不能对自己的生命轻言放弃!况且……
况且陆正霖还在班棉的村庄里,他会等着自己,等到秋天,等到冬天。
顾云章并不后悔自己这一趟全军覆没的征途。此地就是这样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前有古人,后有来者,他并没有失败到唯一的程度。况且全军覆没又能怎样?他自己还活着,陆正霖也还活着,他在清迈城里有一处房子,城外有一片田地——这就够了。
这就是无情之人的好处——顾军死的就剩下了顾云章一个,可是他想起自己的前途,却还是满怀希望。
旅途进行了两天。
这日下午,段军进入一处整齐村落,士兵们显然是轻松了许多,纷纷欢声笑语起来,而段提沙忽然出现在顾云章的马旁,大声告诉他道:“将军,这就是我的新地方!”
顾云章如今已经能够坐直身体了,这两天他算是个享受优待的俘虏,却是一直不见段提沙的身影,故而此刻就略感惊讶的看了对方一眼。
段提沙微笑着抬头望向他:“怎么样?”
顾云章把目光转向前方,他想这个地方的确不错,等段提沙将那十吨鸦片出手之后,这小子的生活就更美好了。
他自认为没有亏待过段提沙,可是落到了今天这种下场,他也并不委屈怨尤。他和段提沙就是个长江后浪推前浪的关系,段提沙这颗新星是冉冉升起来了,他有本事就去宰了这家伙,没本事就老老实实的夹着尾巴找出路,光是愤恨,有什么用?
没有谁是被外人活活愤恨死的。要是怒火能烧人,那顾云章早就化作飞灰了。
顾云章的想法简单,思路反倒更清楚,他要活。
段提沙想到顾云章是个老废物,深感沮丧,所以连躲了两天。此时抵达大本营后,他实在是感到有些想念对方了,就忍不住又跳到了顾云章的面前。
他以为顾云章一定正在心里对自己磨刀霍霍,却没想到顾云章偏偏在这一点上看得开,而之所以能够看得开,也并非是因为他多么宽宏大量,只不过是由于力量不足、并且根本无刀可磨的缘故。
段提沙很殷勤的向顾云章伸出双手,想要扶他下马。然而顾云章没理他,抬腿自己跳下来了。
这举动让段提沙后退一步,饶有兴味的上下打量了他——顾云章的军装被黑血黏在了身上,颈窝处的一片血渍在干结后点点脱落了,露出了雪白的皮肤底子;他的眼睛已经不复红肿,然而眼窝隐隐有些青黑,这让他看起来有种脏兮兮的阴森。
段提沙心中一荡,不由自主的就微笑了起来:“将军,你的伤好了?”
顾云章知道自己不该得罪段提沙,若能曲意逢迎一番就更妙了,可惜他实在做不出那种姿态。静静的望向段提沙,他轻声出言问道:“我到了,你要怎么招待我?”
段提沙听他说话宛如蚊子叫,就不由得上前一步凑近了,用活泼的语气笑道:“那当然是……”他眼神暧昧的温柔了调子:“你想怎样就怎样,我全由着你。”
顾云章点点头:“很好,把十吨鸦片还给我,送我回泰北。”
段提沙撒娇似的一撅嘴:“将军,你要欺负提沙吗?”
顾云章凝望着段提沙那种种天真稚气的神情举止——往日觉得无比可爱的,现在看起来却是不堪入目了。
“掸邦自卫军的段司令官……”他忽然也微笑了一下,随即耳语一般的说道:“不要再用假话来戏耍我了。大人物不会占这种小便宜。”
段提沙一怔,接着就把嘴巴圆圆张开,像小孩子见了新奇景一般很惊讶的“哇呜”了一声。
这依旧是他所惯于表现的举止,可在下一秒钟,他勃然变色,一巴掌抽到了顾云章的脸上!
“你敢讥讽教训大人物?!将军,我说我会扒了你的皮,你信不信?”他恶狠狠的瞪视了顾云章,咬牙切齿的逼问道。
顾云章靠着那匹马站稳了,嘴角缓缓流出了一线鲜血。抬手用袖口蹭了一下血渍,他忽然感到段提沙还是年轻;不该怪他在言语上占小便宜,他的确还是小,只是发迹太早太快了。
于是他就紧闭了嘴,看起来仿佛是被那一巴掌打服了。
顾云章被关进了一间空屋之内。
屋子本是有窗户的,顾云章眼看着士兵用木条将那窗户横七竖八的钉了上。一把铁锁挂上房门,他变成了囚徒。
坐在地面仅有的一条草席上,他不敢整理自己那粘连血肉的衣裤,只是漠然的等待着。
他不知道自己要等待到何时,幸而如今刚进六月,从此刻到秋冬,还有许久。
留在班棉的陆正霖是他心头的一点火种,他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缅北,他得活。
顾云章在空房内饿了一天一夜。
他没有做出徒劳的呼喊与乞求,只是似睡非睡的侧躺在草席上,默默忍受着周身的伤痛和夜间那渗入骨节的潮湿凉气。
翌日上午,段提沙来了。
段提沙换了一身洁净军装——军装做的太合身了,衬衫下摆被牛皮腰带束进裤子里,流畅线条清清楚楚的勾勒出了他那结实魁伟的身躯。居高临下的扫视了顾云章,他故态重萌的撅嘴皱眉:“将军,你还在睡?”
顾云章懒洋洋的从草席上坐起身来,面无表情的说道:“我饿了。”
段提沙痛心疾首的一跺脚:“哦,将军,你可真是煞风景!”
顾云章偏着脸横了他一眼:“段提沙,我饿了。”
段提沙叹了口气蹲下来,忽然又生出了促狭心肠。伸手解开了对方胸前一粒纽扣,他满不在乎的笑道:“真的饿了?让我来摸摸你的肚子!”
说完这话,他毫无预兆的用力一扯那凝血干硬了的衣襟,登时就将新结的片片血痂硬揭了下来。顾云章在猝不及防之下痛哼一声,下意识就扬手扇向了对方的面颊:“滚!”
段提沙没躲,心甘情愿的挨了这一记耳光。手背蹭过对方身上那血淋淋的嫩肉,他抬眼盯着顾云章,结果发现这人目光刻毒的直视自己,却是并没有痛到面容扭曲的程度。
伸手挡住了顾云章再一次抽过来的巴掌,他轻而易举的就单手攥住了对方两只手腕。缓缓撕开顾云章那粘连在身的军服,他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在替对方害疼。
“哦哟……”他情真意切的说道:“将军,你真是了不起啊,我就爱你这坚强的样子。”
顾云章凝视着段提沙,他想这家伙根本就是在扒自己的皮。愈合的伤口全部被生生撕扯开来,他怀疑对方其实已经下了狠心,现在就要开始慢慢的炮制自己了。
顾云章怕死,所以他骤然就急了!
急了的顾云章纵身一扑压倒了段提沙,而没等他再做下一步的举动,段提沙也随即开始了反击。这两人在房内沉默的打成了一团,那场景让顾云章感到了一种奇异的熟悉。
顾云章奋力攻击着,企图对段提沙一击毙命。而段提沙自然不会坐等让他扭断自己的脖子,为了尽快制服顾云章,他不假思索的就下了狠手。
狠手并没有立即打败顾云章,不过这种安静而激烈的搏斗场面仿佛是对他产生了某种刺激;他渐渐失了章法,开始像只困兽一样不顾后果的乱踢乱打;而段提沙一边极力的扭住他的手脚,一边兴奋的满脸通红,下身那里竟是高高的支起了帐篷。
“将军……”他气喘吁吁的终于反剪了对方的双手:“你可真是厉害啊……”他用膝盖死死抵住了顾云章的后腰,让他的将军趴在地上不得起身:“我真是要爱死你了!”低下头将嘴唇凑到对方的耳边,他笑吟吟的说道:“让我们做那件事吧。”
顾云章用最后的力气猛然一挣,同时用嘶哑的声音怒吼道:“滚!”
段提沙说要做那件事,可是并没有真的动手,而是叫了五六名士兵进来,将顾云章狠狠的按在了草席上。
顾云章无力反抗,濒临昏迷一般的急促喘息着;士兵们只是按着他,没有其它动作,而这只会让人更惊恐。
十几分钟后,几名军装青年提着木箱走了进来;顾云章拼命的仰起头望向来人,结果发现这些士兵——或者军官,全部都是汉人!
为首一人带着一副金丝眼镜,仿佛还是个有学问的。对着顾云章淡淡一点头,那人毫无感情的说道:“顾将军,不要怕,我们是军医,来为你处理伤口。”
然后这几人将木箱放在地上打开,那眼镜军医向士兵做了个手势:“请把将军的衣服脱光。”
顾云章又经历了一次活扒皮。
拼命将惨叫声压抑在喉咙里,他眼看着那眼睛军医从箱中翻检出一只极其粗大的针管,不用针头,直接就有条不紊的从玻璃瓶内吸取了透明液体。
这不是个治伤的法子,顾云章紧张起来:“你干什么?”
军医不理会,径自起身走到草席后方。两名士兵将顾云章的双腿分开摁死,而那军医就面容严肃的单腿跪了下来。
顾云章惊慌了起来,他极力的想要回过头去看那详情,然而士兵们力大无比,几乎要将他生生按入土中。坚硬器物触到股间密处,硬生生的向体内挤去;顾云章在裂痛中极力的想要扭动腰臀躲避,然而一股冰凉液体已被缓缓推入身体深处。
段提沙站在门外,很悠闲的为自己点燃了一根烟卷。
房内隐隐响起了压抑的喊叫,大概是有人堵住了顾云章的嘴。被人强行浣肠的感觉一定不大好,大概比挨一顿马鞭还要糟糕。段提沙现在已经根本不把顾云章放在眼里了,所以敢、并且忍心,用一切方法来玩弄对方。
他觉得自己像一位攀登者,顾云章这座大山是被他踩在脚下了,他还得继续爬,路无止境,有人恭维他是天生的贵人相,他宁愿相信这话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