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她已经被他狠狠地拽住了假发,用力一扯,如同太阳的光线一般美丽的淡金色头发,瞬时倾斜了下来,落在她白皙的皮肤上。
他眯起了眼睛。
——阿蒙;;拉神啊!
“金色头发!”西曼苍老的声音颤抖地喊了一声,全厅的人纷纷下跪,匍匐在地上,不去看艾薇金色的头发。
看到金色头发,就是不祥的征兆,就是死亡的征兆。
谁若是敢提起金色的头发,格杀勿论,如果谁号称又见到了金色头发的女人,亦格杀勿论,如果谁敢效仿金色头发女人曾经的装束之类,更是格杀勿论。
所以他们,不敢看她。
因为这是他的命令,埃及上下最位高权重的人的命令。
但是他却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着难以解读的复杂情感。
千思万绪化为了一个简单的音节……
“薇……?”
“薇……?”
那个音节,多么陌生,多么熟悉。
她几乎要哭出来了,她好想他,她好想他!她终于回到他的身旁了,她终于听到他这样叫她了。
那个音节包含了太多的感情,她无法解读,她无法说明,她甚至连点头的能力都没有了。但是她心里紧紧地铭记着,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她要问他。
——
“为什么……你不出兵,赫梯已经压到了西奈半岛埃及与叙利亚领土的交界处啊!”
她的话一说出口,她清楚地看到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那一瞬间,变得好冷好冷,冰冷得几乎要冻结上。
接下来他慢慢地开口了,淡漠的声音仿佛是从冰渊的深处传来,“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
“是的……我……”
“你以为——你是谁?”
这戏剧化的转变,使得大厅里面跪在地上的人们不由纷纷抬起头来,偷偷地打量着厅中对视的二人。
身上沾满泥土的金发少女,白皙的皮肤仿佛没有血色一般,蓝色的眼睛怔怔地看着眼前高贵的男人,微微颤抖着身体,被那一句冰冷的话语撼动着,仿佛随时都要摔倒在地面上。
“我、我是……”
他记得她不是吗?他记得她的名字,她的声音,她的长相,她看出他记得。
那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问。
“你——凭什么要过问政事。”
“我……只是……”
“你——和雅里;阿各诺尔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不,他一定误会了,那个将他伤害的人不是雅里!
“陛下,请小心这个女人,她也许是雅里;阿各诺尔设计派来要对您不利的人!”又是西曼,他跪在地上,虔诚地垂着头,激昂又忠诚地说出那样的话。“陛下请即刻将她处死。”
那些话语就好像汽油一样,浇在了拉美西斯这团看似冰冷的火焰之上。转瞬间,空气中仿佛充满了火药的气味,眼看就要一触即发。气氛骤然压抑了起来,侍女、士兵、官员、包括西曼全部噤声,跪在地上,再也不敢出声。
只剩下他,与她,两个人站着,互相对视着。
“我……”艾薇艰难地开口了,清脆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几乎不能将意思表达完整,他那一连串残忍的话,让她的心好疼,疼得简直要碎了。
“我只是希望你能平安,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我?希望我平安?”
他的声音怪怪的,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琥珀色的眼睛冷漠地看着她,残酷而尖锐地说着,“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有资格说担心我?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有资格过问埃及的国政?”
天啊……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说了。
艾薇难以抑制地颤抖着,不住地摇着头。她不要听了,她不要听了。
“你在我眼里,”他伸出修长的手臂,指向门外的土地,“就好像厅前的尘土一般,一文不值!”
“陛下,奈菲尔塔利大人已经在寝宫下榻——”门口走来两名侍者,刚在厅口跪下想要禀报法老,却突然发现大厅里面的气氛不对,说到一半的话硬生生地吞回去,拜跪在大厅的门口,不知如何是好。
但这句话,却清晰地传到了大厅里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诅咒你如同我一般,在他心里一文不值。
亚曼拉的声音突然从艾薇的脑海中闪过,那一刻,她最后的力气也从体内被狠狠抽离,她再也坚持不住,她再也无法站稳,她感到自己全部的信念,就在这一刻全部化为灰烬。
任何的辛苦比不上他的不屑一顾让她心痛。
任何的付出比不上他对别人的爱意让她心碎。
她已经不行了,穿越千年,行走千里,支持她的不过是一个太为渺茫的信念。
现在,一切都没有了,一切都没有了……
她想回家,她要回家。
她想要大声地哭泣,哪怕将鲜血泣出胸膛。
但是—但是!
她必须要坚强。
坚强到即使离开他,她依然可以保持自己的骄傲,可以骄傲地离开他,离开这个让她爱得几乎要死去的人……
她猛地抬起头来,水蓝色的双眼平静得好像无风的大海,仿佛刚才的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她的内心在不断地渗出鲜血,但是她却微笑地看向眼前那个亲手将她所有美好感情撕碎的男人,
她淡淡地说,清楚地说,
“赫梯已经征服了叙利亚的首都大马士革,他们已经做好了进攻埃及的准备,这个攻击,一定会发生在你迎娶皇后的这段时间。请你……做好万全的准备。”
她昂首挺胸,娇小柔软的后背笔直地竖立着,她扫了一眼大厅里匍匐在地上的人,视线最后落在了老臣西曼的身上。
她没有说话,她想,他应该已经知道了,或许他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她没有必要在这里点出来。
她收回了视线,落在眼前宛若天神一般的男人身上。
五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