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弦听着妹妹不停地讲述给自己她关于埃及的论文,嘴角的弧度不由渐渐地拉大,他缓缓地打断艾薇,从衣袋中取出一副美丽的蛇形黄金手镯,慢慢地说,
“前几天去埃及,路过了一家神奇的古董店,其中这个东西真是很漂亮,所以就买下来给你了。……就算是之前错过你十七岁生日的补偿吧。”
艾弦微笑地说着,将艾薇的手拉过来,温柔地将黄金镯套在她的手腕上。美丽的冰蓝双眼,充满宠溺地看着艾薇。
艾薇看着自己手腕上精细而具有古代感的镯子,不由得发出啧啧赞叹。确实不一般,那由红宝石制成的蛇眼,就仿若具有生命一般地看着自己。
好像在提醒她,
你是否……忘记了什么。
艾薇张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镯子,那一刹,手镯突然发出了巨大的光芒,炽热的能量几乎要将艾薇的手腕灼伤。
艾薇尖叫一声,可在二人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之前,那镯子突然间迸裂了,“砰”地一声化为细碎的金色粉末,飘入空气中,变成一个闪着光芒的圈子,眷恋地绕在艾薇周围,久久不肯散去。
她只感觉自己的手腕热热的,低头一看,竟然隐隐形成了一道浅浅的灼痕。
瞬间,眼泪迸出眼眶,顺着洁白的面孔滑落下来了。
她是否……忘记了什么。
她怎么会忘记啊……
那双宛若透明的琥珀双眸,那令人难忘的炙热话语。
何须担心,她一生,都不会忘记……
金色的粉末仿佛读懂艾薇的心思,在她身边又缓缓绕了三圈,终于,开始慢慢地淡去,最后消失在了透明的空气里,就仿佛从未存在一般。艾弦连忙冲上来,执住艾薇的手,心疼地说,“怎么会这样,那个卖我镯子的人,果然是有问题,怎么留下了痕迹……我会带你去见最好的美容医生,不会有问题的,不会有问题的!……不要哭……”
艾弦焦急地安抚着艾薇,但艾薇的眼泪却如同决堤一般,久久不能停止。不管艾弦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无法停止,就好像要泣出鲜血一般地,一直、一直哭着。
艾弦陪在她的身边,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停止了抽泣,水蓝的眼睛里闪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
“我要……去埃及。”
艾弦看向自己的妹妹,她从未有过这样的神情,那决绝的语气,仿佛在刚才的数秒,她经历了好多好多事情,那些事情浓缩起来,让她下定了这个决心。
艾弦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艾薇已经转向他,扶住他的双手,水蓝的眼睛坚定地望向他,一字一句地又重复了一遍。
“我要去埃及。”
艾弦愣住了,那双如天空般透彻的眸子里包含了太多的讯息。他读到了歉意、悲伤、坚定、怀念……到底,那个镯子带来了什么。
“我……带你去,我陪着你……”就好像下意识一般,艾弦说出了这样的话,好像很久以前,他也曾经这样说过一般。为什么这句宛若熟悉的话,说出口,会令他感到隐隐的心痛呢……?
艾薇闻言,眼底倏地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她用力地看着自己的哥哥,仿佛透过他,就能看到另一个人,三千年前的另一个,和她说过同一句话的那个黑发的年轻统治者……
又过了那么一会,她缓缓地开口,对着艾弦说,“不用了,这一次,不用你陪我去了。”
艾弦猛地看向艾薇,只见她浅浅地对自己笑着,如同清晨绽放的蔷薇,美好地令人无法呼吸。
“我很爱你。”艾薇看着艾弦,水蓝色的眼睛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人,那一份略带歉意却又毫不犹豫的口气,仿佛在说一件,等了很久都没有说出来的事情,“但是……就好像妹妹一样地爱你,所以……请你一定幸福。”
艾弦看着她,听着这奇怪的话语,他却什么都说不来。
就好像,他等了很久,就是在等这句话一般。
“哥哥,不用担心我,我去了。”转瞬间,她又好像是平常的那个艾薇,对艾弦挥挥手,笑着转身走了。
望着艾薇渐渐远去的身影,艾弦只觉得心底一紧,瞬间竟隐隐地抽痛起来了。有一句话仿佛要穿过喉咙升上来了,但是到了嘴边,却不知如何,却化为了淡淡的微笑。
这一生……
这一生,你还是不属于我……
熟悉却陌生的声音在耳边隐约飘过,仿佛自己在对自己说话。艾弦一惊,猛地抬起头来,四周却什么都没有。
夏日的凉风,忽从窗口吹过,抚起了他黑如浓墨的短发,冰蓝的双眼映出了朦胧阳光的影子。
但是……我却已满足。
飞机越过云端,穿过欧洲大陆,横跨地中海。
机身前倾,冲破云层,眼前豁然一亮,金色的土地展现在眼前,映着光芒无限的阳光,竟晃得人睁不开眼来。前排的驾驶员慢吞吞地说,“薇小姐,请一定系好安全带。”
艾薇不置可否,依旧趴在私家小型飞机的窗口上,探着头往外看。
多么美丽的蓝天,多么耀眼的太阳,指尖触在玻璃上,仿佛要碰到那令人难忘的景色一般。
她——好想回去。
她——不敢回去。
如果回去,她就可以再一次与他站在同一片土地上,如果回去,她就可以再一次看到他的宫殿、他的神庙、他的壁画。
但是如果回去……她所呼吸的空气里却没有他,他所经历的一切里也从未有过她。
那么,再站在那片土地上,她会死,她一定会碎裂……疼痛地找不到自己。
突然,好像感觉到了她心里的想法,飞机轻轻地震动了一下,又开始向上扬。艾薇连忙狼狈地揉了揉眼睛。
好吧,她不矫情了,无论如何,她还是想去的,即使……即使看到的是他与奈菲尔塔利的塑像,即使看到的是他对另一个人宣誓的爱情,她还是想要到他的身边,跨越三年前,抚摸他曾经抚摸过的泥土、砖墙,一饮他曾经饮用过的尼罗河水……
即使会疼,即使会死……至少,她可以离他近一些。
“喂,不是快到开罗了吗?”她克制住心中的哀伤,挑起语调,问向前面的驾驶员。这个人,莫不是在耍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