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员还是一副慢悠悠的口气,说着,“没有办法啊,本来可以降落的机场,突然发了信号过来,说今天不可以在开罗降落了。”
“什么?还有这种事情?”艾薇不悦地说,“报上我们是莫迪埃特家族的人,即使这样也不能降落吗?”
“小姐,今天好像有一位重要的客人来到了埃及。”驾驶员在空中不紧不慢地转着圈子,“所以机场今天是封闭的……我们返程吧。”
“不,不行。”艾薇仿佛与那个素未谋面的重要客人杠了上脾气,“我们非要降落不可,埃及有很多空旷的地带,随便找个地方降落吧!”
驾驶员面露青菜之色,“小姐……弦先生再三嘱咐我一定要照顾好你,埃及目前比较混乱,如果乱飞,一定会被击毙的……”
艾薇从座位底下抽出了降落伞,往身上一背,竟然往小型飞机的舱门爬去。
“那么我便跳下去好了,没有关系的。”她轻描淡写地说着,这个驾驶员好像是叫特瑞,他一直对哥哥忠心耿耿的样子,也是哥哥生意上的得力助手,印象中,哥哥总是大大地赞赏他的聪明,他一定有办法的,只是要小小地逼迫他一下。
她爬到前面,将手放在舱门口上,“下降一点,不然摔到我了,哥哥会不高兴。”
突然,带着手套的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特瑞转过头来,摘下了墨镜,无奈地看了艾薇一眼。那一刹,艾薇突然愣住了,那深棕色的双眼,那文质彬彬的气质。
图特!他是图特!
特瑞莫名其妙地扫了一眼艾薇呆若木鸡的样子,依旧是缓慢地说,“真拿薇小姐没办法,请回座位坐好吧。”
图特来到了这里,这一次,他一定是……
“薇小姐,请放心,弦先生也曾嘱咐我,如果是小姐想要的东西,一定不遗余力地办到。”
他的声音就好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艾薇迷茫地走回座位愣愣地坐了下来,飞机好像渐渐地下落了。她怔怔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金黄土地,心底骤然猛烈地跳动了起来。
雅里、图特……
……她可以抱有……希望吗?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飞机已经落在了地面。几个机场工作人员匆忙地围上来,大声地与特瑞争论着,只听到他不停地说,“飞机没有油了,不然让我们摔死吗?我们是英国人……我们是莫迪埃特家族的……”
争论的声音渐渐远去,就好像被什么控制着一般,她趁乱跳下飞机,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
湛蓝的天,赤金的太阳,灼热的风。
她怔怔地移动着脚步,仿佛走在另一个世界一般。
仿佛每走一步,就经历了一年,然后
忽然身体被撞了一下,她定神一看,一个美丽的黑发少女正连连向自己道歉。
还没等回过神来,她已经抛下自己,向前面跑去,冲进一个年轻男子的怀里。那人带着笑意,宛若阳光流水一般,温和地拥起自己的爱人,有说有笑地与她一起向远处快步走去。
她用力甩了下头。
却不是梦。
就好似七月的骄阳一般,射在她的心里,热烈到几乎难以呼吸起来。
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宛若疯狂一样跑了起来。
直到特瑞从她后面拉住她,她才机械地停下了脚步。
但是眼泪却停不下来,一直掉,一直掉。
特瑞说什么她也听不到,特瑞如何摇动她她也毫无反应。
嘴里一直说着一句话,阿布;辛贝勒,去阿布;辛贝勒……
脑海里隆隆地闪着一句话,一次又一次,不曾停息。
我还在筹划建立新的神庙,叫做阿布;辛贝勒。我要让它流芳千古,即使是天上的神,也可以看到我们,即使是万年之后的臣民,也可以看到我们。我要证明,你是我的。不管你在哪里,不管你是什么。
真的吗……你会记得吗?你会吗?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走了多远,她终于如愿以偿地站在了阿布;辛贝勒神庙之前。仰望着庙口高大的拉美西斯塑像,她竟然觉得好陌生。
这些石头堆砌起来的东西,终究不是他……不是他!
特瑞在她身后慢慢地说,“原来这就是小姐想看的,拉美西斯二世还有个宠妃叫做奈菲尔塔利,你知道吗?旁边那座小庙就是她的。”
艾薇心中一喜,但紧接着那喜悦就化为了撕心裂肺的痛苦。
那句“每日的太阳因你而升起”,说的并不是她,而是那位真正的奈菲尔塔利!
神庙门口那数尊塑像里也并没有自己的半分身影。
她究竟在奢望什么,在这个时空、这个历史里,她根本从未存在过!他根本从未见过她……那一切美好的记忆,都已经随着黄金镯粉碎了!
消失在空气里了……
她扣住心口,艰难地呼吸着,几近尖叫一般地喊道,“不要,我才不要看!”
特瑞呼口气,走开两步坐在不远的石头上看着艾薇。
小姐任性好像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却从未这样古怪过,真不知是怎么了。
艾薇看着阿布;辛贝勒庙口巨大的雕塑,一次又一次,一尊又一尊。
看不到,看不到他的半丝影子啊……
突然,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被牵引着一般,向前走去。
巨大塑像的脚下,竟然刻着一串细小得几乎无法辨认的象形文字。
但是她看懂了,她全部看懂了!
“欧西里斯神啊,请您庇佑我,让我再次拥有来生。
赫拉斯神啊,请您赐予我勇气和战斗力,让我再次为保护我的疆土而战。
阿蒙神啊,请您保护我的灵魂,飞渡到遥远的来世。
哈比女神,请您再次眷顾我,把我带到她的身旁。
尼罗河,我的母亲,我和她一同饮下这生命之水,约定再会亦不忘却往生……”
——约定再会亦不忘却往生……?
艾薇愣住了,手指颤抖地伸向那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