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那萨尔寻找秘宝之钥,肯定不光是为了喜好这样单纯的动机。秘宝之钥的硬度、纯度都超越了这个年代的工艺水平,无法切割,也只能进行很简单的装饰效果。但为得到这些宝石而要付出的努力却多得吓人。加上他很清楚拉美西斯在不遗余力地寻找秘宝之钥,此时搜集密钥基本上等于与法老对着干。那萨尔有那样的决心和野心,处心积虑地布阵自己的政治势力。他绝不会仅仅为了一句“我喜欢”就花费这么大的精力,做那么有风险的事情。
其三,那萨尔手里至少有一块秘宝之钥。如果那萨尔没有见过真品,他根本不可能一个人南下埃及,深入腹地。这样就算见到火之钥他也根本无法分辨。
“你说什么?”那萨尔好像没听懂她的话一样,表情僵硬地笑了一下,然后又收回来,“合作?”
艾薇看着他,“你既然坦诚,我也不瞒你,我在找秘宝之钥。我不要宝石,我只想凑齐这四块秘宝。我只要亲眼看到它们四块在一齐,之后,它们属于谁都没有关系。”
那萨尔的面孔那一秒好像凝滞住。精致的脸庞好像变成了石膏雕成一般,光线在上面流转,他却丝毫不动。他的视线与艾薇的交汇,二人都不移开,无尽的沉默间他们的心思交锋数次。
揣测、分析、评估。
终于,那萨尔微微垂下了眼帘,避开了艾薇的眼睛,“似乎是个好主意。说说你的条件。”
“我会想办法弄到水之钥和火之钥。你负责其它两块。”
“火之钥不一定是真的。”
“那么我可以提供线索。”
“我为什么需要你提供线索。”
“最后密钥都是你的,我几乎是无偿帮忙。我们利益目的一致,于你有利无害。”
艾薇甩出这句话,那萨尔突然笑了。他一边笑著,一边拉着艾薇进他的怀里。亲吻她的脸颊,“说不过你,我同意了。”
“等等,我还有条件呢。”艾薇习惯了他打招呼的恶习,在英国也已经习惯,于是也不那么反感,一边推着他,一边匆匆地说,“你打算怎么接应我,我拿到秘宝之钥,你要安排我出宫,与我汇合。”
“放心吧。”那萨尔一副“包在我身上”的干脆样子。
“但是你告诉我⋯⋯”
“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那萨尔突然伸出手指,漆黑的眼里是她不熟悉的远虑与冷意,“那个棋子对我很重要,我还不知道你是否值得信任。”
艾薇拼命摇头,终于晃开了他的手,“这也合理。那我有一定进展时。”
“我自会知道。需要和你碰头时,一切都会安排好。”
艾薇点点头,然后又突然特别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先说好,我们只合作宝石的事情,我不会做半点对埃及不利的事情。若我发现你有别的想法,小心我不客气。”
那萨尔突然大笑,又将紧紧她抱住,“奈菲尔塔利,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你太可爱了,与诺尔塔兰的性格简直是一模一样。”
他虽然从未明说,但是艾薇相信这位诺尔塔兰一定是他在代尔麦地那对她提起的他已经去世的妹妹。虽然对那萨尔并不那么熟悉,也不想与亚述有太多牵扯,在这一刻,关于秘宝之钥的事情,她却莫名地感觉自己会更相信刚才口头的合作,更多于拉美西斯对她的承诺。
一想到这里,心情就更加莫名地低落。
她有气无力地推着那萨尔,“就这么说定了。我要回去了。”
“怎么啦,说回去就回去。不如我带你出去转转,晚上再把你送回来。”
“不了。”
那萨尔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没有办法地说,“那我走啦。”他刚走出去了几步,又回过头说,“我三天后就离开底比斯了,如果这期间你想找我见面还是谨慎点。”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如何措辞,“不然你会很麻烦。但是,如果你来亚述,不管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的喔,随时给你搞定。就算真的嫁到我们亚述来也很好啊,我肯定对你很好。”
艾薇正要发怒,他就大笑着挥挥手,转身离去了。艾薇皱起眉,觉得他刚才的话十分怪异。
难道不是那萨尔叫她出来的吗?
艾薇回宫的一路上内心都十分不安定。显然她和那萨尔都被蒙进了鼓了。朵说是那萨尔的手下带着他的印章来找她,极有可能那个自称是“手下”的人,就是一手造就她和那萨尔二人这次会面的始作俑者。目的是什么,为什么选择这个时间?她与那萨尔的对话,到底被听去了多少。
心里漾起一阵阵的不安。
她垂着头,脚步不由又加快了不少。
这一天,天黑得似乎特别早。与那萨尔分开的时候晚霞刚刚把天色染红,等走到了自己宫殿附近,月亮已经爬过了房檐。深蓝的夜空中淡金色的光芒显得格外耀眼。
将视线从月亮处移开,突然发现暗处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起初的感觉是紧张与不安。
脑海里想过无数种可能,也许是那萨尔走回来了,或者是上次那个神秘的赫梯使者。而随着二人距离的接近,那个人映着月色闪着静静光芒的饰品透露了他的身份。环形胸饰、荷鲁斯礼冠、蛇形绞驳臂环及腰间宝剑上精美的王家纹章。
她刚屏住了呼吸,拉美西斯已经走到了与她不足半臂的距离。
身体的热度似乎已经灼烧到她的皮肤,他的呼吸近在咫尺。
“你去了哪里。”
这个历史里的拉美西斯,与之前她所认识的极为相似。惊为天人的面孔,无可挑剔的身材,低沉淡漠的声音。多疑、果断、却慎密。唯一的差别是,这个历史里的他,对她没有半分情意。从他身上,她总能感到那种彻骨的冷漠——那种毫不在意,将她当作无机存在的漠然,一次次地粉碎她的希望,将她的心打击得千疮百孔,直至不得不强迫自己放弃。
直到这次在代尔麦地的重逢,返回宫殿之后,她感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或者是,她以为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但是每当她以为他开始在意她时,他就好像要证明他对自己毫无意思一般,利用她,掌控着她。他的理智与计划让她厌恶,也让她憎恶自己。
憎恶自己的不舍,每次见到他时的紧张,和难以压抑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