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认识胖子开始,似乎就没见过他哭过,小时候考试不好被老师骂了,他总是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打架更别说,有几次打的见了血,骨头都脱臼了也照样和我有说有笑。
胖子开着车,这厮驾照拿了有一年了,开车次数却不多,上路的时候还挺小心。我坐在副驾驶上,沿路的树木一棵棵闪过,但远处的田野却好像是不会变的,五年前如此,十年前如此,也许未来十年这里还是如此。
我俩谁都没说话,对我们这对从发小长到大的兄弟而言,这样的沉默很少见。
“胖子……”
我开口想打破沉默。
“别说了,咱俩认识十几年,有些话不用解释。”
胖子眼睛盯着前方,开口说道。
我闭上嘴,想说出来的理由最终憋在了心里,车子引擎发出“轰轰”的响声,不是什么好车,片刻后我笑了笑说:“将来你一定能开上喜欢的好车。”
“嗯,到时候咱们转遍整个中国。”
他坚定地回答,我却微微一笑,那时心中尤未知道是否有那样的一天。
一个小时不到,车子进了镇子,随便找了个地方停车后我让胖子在车上等着,自己往公用电话方向走。那会儿,除了一些小卖部会装电话赚钱外,还有专门的公用电话店面,大约放个一两部电话,打市内和打长途收费都是不一样的。我进了门,老板娘瞄了我一眼后问道:“打市内还是打长途?”
“市内。”
我掏出一块钱放在桌子上。
“打不通不收费,打通了就算钱,一块钱让你打一小时。把号码给我,我帮你拨过去。”
老板娘收了钱,开口问我要号码。
一分钟后,她举着电话说道:“通了。”
向监狱报备自己的行程,这是规定程序,如果没有按时拨打电话或者回监狱报道的话,都可能被算作逃狱处理,到那时候事情就闹大了。当然,保释也是有时间限制的,但基本通通关系,加上你没有任何的违法记录,保持良好形象,是可以继续签发保释的。因此一旦跨出了监狱的门,只要做个好人,就不会再回去。
接我电话的一开始是个小年轻,听声音比较稚嫩,我报备了自己的位置和行踪后他做了记录。正在我准备挂电话的时候,没想到电话那头换了人,传来一个有些深沉苍老的声音。
“巴小山。”
他直接说出了我的名字却没叫我在监狱里的编号。
“你是哪位?”
我奇怪地问。
“我姓赵,具体什么部门的你不必知道,现在有些情况要和你核实一下。”
听他的口气似乎像是有些身份的人,话里的语气也不怎么客气。
“前几天上海出了马戏团的凶杀案,听说当时你在场,而且那个死者的死亡原因和你还有联系?”
姓赵的一提这话,我心里就立刻咯噔一下,脸色微微发僵,急忙说道:“这事儿其实和我关系不大,我当时只是作为观众上台帮忙,人不是我杀的。而且,当时我朋友包括很多现场的观众也能帮我作证,我真的没有……”
还没等我说完,电话那边却已经粗暴地打断了我的声音,呵斥道:“调查报告和笔录我这里都有!不用你告诉我当时发生了什么!老实和你说,你能被保释本身就有问题,而且你保释出去后也并不怎么安分守己,你违反了不少保释条例你以为我们不知道?”
听到此话,我忍不住皱起眉头,脑子里没来由地想到自己也就一年的命了,闹不好明年这个时候就要被送进焚化炉,还他娘的畏首畏尾干什么?因此冷着脸,低声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把我抓回去吗?我大不了在里面关着。”
“简单点说,这次的案子并不寻常,我手头掌握了一些你的资料,知道你在做一些寻常人并不了解甚至闻所未闻的事情。如果你不想被关回来,或者不想牵连到你的朋友,就配合我们,帮我们一起调查这起杀人案件。”
他这话说的蹊跷,而且牵扯到了胖子他们身上,我立刻不悦地问道:“你什么意思?这事情和我朋友没关系!”
“有没有关系你说了不算,你违反保释条例,自然和你身边的人有关系,他们一样在犯法,算是你的从犯,严格来说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派人把你们都逮回来!”
“别动我朋友。”
此刻的声音几乎已经是从我喉咙里往外挤,带着森森冷意。
“只要你配合我们工作,帮我们破了这起案子,我们自然会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先说到这里,最近几天你必须回上海的住处,我们有人会去和你接头,带你了解情况。别想跑,跑也跑不掉。”
电话一下子就给挂了,我握着听筒,看了看坐在柜台边上的老板娘,自己不可能打错电话,刚刚那个姓赵的到底什么来头?好像很神秘,对我也非常了解,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还很有手段。
“打好了啊?退你五毛钱。”
老百娘丢了个硬币给我,我点点头,收起钱走了出去。可走到胖子的车旁边,敲了敲玻璃窗却没人开门,仔细一瞧,这厮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奇怪……”
我嘟囔了一声,往四周瞧了瞧,小镇人不多,大部分都是民宅,商铺也就那么几个,而且规模都很小一眼就能看透。
“人呢?胖子?”
我喊了几声却没听见回音,心里一下子就慌了,刚刚才接到那个电话,难不成电话里姓赵的已经派人控制住了胖子吗?
如果这厮真的动了我朋友,反正老子也没多少日子好活了,大不了和他拼了!
正在慌张焦急之时,却看见在后面拐角的地方,胖子露了半个身体,冲我招了招手。
急忙走过去,开口便问:“你小子跑这儿来干什么?”
胖子凑过来,在我耳边低声道:“你看前面。”
抬起头往前方小巷看去,小巷很安静,靠着墙停了几辆自行车,门窗都关着,也没听见电视机或者收音机的响声。可就是在这一片祥和之中,却出现了一个有些格格不入的人。
是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贴着墙根坐着,面前地上铺着一块破布,在破布上放着一些小玩意儿,不知为何,我眼睛落在他身上后却感觉他整个人似乎都和附近的环境不一样,是某种气息不对,又或者是气场不同。就像是无数白色花朵中出现了一朵黑色的,鲜明而独特,却给人阴郁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