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周培公口干舌燥,手足无措地看着那方大印,位高权重的江宁巡抚就这样站在身前,双手捧着布政使的大印,让周培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朱国治辜负圣恩,已经下狱戴罪。”
本来邓名俘虏了朱国治后,还曾考虑过利用他去与蒋国柱竞争,但朱国治却是满清的铁杆,而且江南地方官吏对他把江南机动兵力丧尽一事也是口诛笔伐,朱国治即使回到南京也难逃一死,这让他失去了所有的利用价值。除此以外,朱国治在浙江任上曾经对抗清志士极为残忍,即使是缙绅阶层他也本着宁肯杀错、不可放过的精神严厉排查,任堂和其他舟山军对朱国治都极为痛恨,根本不愿意看到邓名与他合作。最后一点,朱国治还贪婪无比,极尽搜刮民脂民膏之能事,虽然清廷因为他的忠诚而不闻不问,但这也让他彻底失去了名声,邓名很快就发现与他合作有害无益。
因此在拿到蒋国柱偿付的一百万两银子后,邓名很快就和江宁巡抚达成协议,写了一封劝降信塞在朱国治的怀里,然后把他送到蒋国柱的指定地点。明军在清军营地前不远给朱国治松绑,在他掏出怀中的信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之前,如狼似虎的两江总督标营官兵就扑上来,将朱国治捉住。他除了丧师以外,还多了一条替邓名当说客的罪名。本来蒋国柱还表示愿意为邓名的这封信付几万两银子,但邓名慷慨地表示,看在两次合作愉快的情面上,这次就是给江宁巡抚的免费效劳了,还对蒋国柱称这是举手之劳,让他不必客气——事实上也是,提笔写一封劝降信确实是举手之劳。
蒋国柱又对周培公说了一番和董卫国相似的说辞,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都是张朝写在奏章里的,蒋国柱不客气地抄袭过来,接着又对周培公说道:“江南布政使的位置空悬,本官已经为周老弟向朝廷请旨,在剿邓期间就由周老弟代为掌管此印。若是朝廷不许可,周老弟到时候再还给本官好了。”
见周培公还有些迟疑,蒋国柱就诚恳地进一步劝说道:“能者多劳,当仁不让,此乃正理。周老弟若是一日不接此印,本官就一日不返身落座。”
“巡抚大人抬爱,下官愧领了。”周培公终于伸手将江南布政使的大印接下。
“等朝廷明旨下达,周老弟就是江南代布政使,以后除了愚兄之外,这总督衙门的文武就都是周老弟的下属了。”周培公接了印之后,蒋国柱的口气更加亲热:“愚兄素知周老弟仁厚,但事关朝廷体统,周老弟不可失却了上官的威仪。”
先是大开中门迎接,然后就成为了江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饶是周培公才思敏捷,也有些不知该怎样回答了。
“愚兄现在是代理两江总督,如果不是邓……嗯,邓名来镇江。”既然周围只有周培公和两个心腹,蒋国柱对邓名的称呼稍稍改了一些,对周培公也变得更加亲热:“愚兄这个代字多半早已经去掉了。若是邓名迟迟不肯离开镇江,愚兄莫说荣升总督,恐怕连这个巡抚的位置也保不住。唉,愚兄的身家性命、前程富贵,都要依仗贤弟了。”
“巡抚大人言重了,下官敢不尽心尽力?”周培公笼统地答了一声,觉得蒋国柱似乎话里有话。
果然。
“若是愚兄一朝得意,绝对不会忘记贤弟的功劳,那时江宁巡抚一职自然是贤弟的囊中物。”蒋国柱说完又轻叹一声:“贤弟如此年轻,等愚兄告老还乡后,这两江总督一职,难道还能逃出贤弟的手掌心么?”
蒋国柱生怕周培公会为南昌的事而与自己有隔阂,还大度地表示自己根本不在乎,反正张朝给的只是一个虚衔,而不是蒋国柱这样的实缺,蒋国柱根本不怕竞争,胜券在握让他心情大好,还风趣地说了个玩笑:“古有苏秦佩戴六国相印,今有贤弟身兼两省布政,这也是一段佳话嘛,说不定将来贤弟兼的布政使还不止两省呢,反正愚兄是很盼着看到贤弟功勋不让古人的。”
返回给自己安排的住宅后,周培公抚摸着刚刚到手的布政使大印,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做梦一般。
“我家有些积蓄,可以供我读书,考上秀才后有了一份禀粮,后来又考上了举人,在湖广总督衙门有了一个幕客的差事,拿到了一份例银。到那时为止,一切都没有什么稀奇。可这一年来我好像每天都在做梦,一口气买下了家乡的万顷良田,成为湖广总督的心腹,出任武昌知府,这次又一下子身兼两省布政使……所有的改变都是从通邓开始的。自从我被邓提督俘虏了两次,搭上了关系后,我一下子就转运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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