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驰的确是不懂,一颗娇生惯养能坐着不站着能躺着不坐着的蛇蛋,喜欢跟着乡下老头儿老太太去赶集。
不过出于对孙问渠脚的不放心,第二天孙问渠准备跟爷爷奶奶出发的时候,方驰还是准时出现在了院子里。
“你不是不乐意去的么?”孙问渠看着他有点儿意外。
“你们老弱病残的。”方驰打了个呵欠。
“我们有小子呢。”孙问渠指了指在旁边已经端坐着的小子。
“你没带黄总吧!”方驰突然想起来,伸手往孙问渠身上一通又拍又摸的,“去集上可不能带猫,肯定丢。”
“没带没带,”孙问渠笑着躲了一下,“别摸了我怕痒。”
“你别摸他了!”奶奶过来拍了方驰一巴掌,“一会儿痒了就扭,再把那只脚扭一下。”
“我没摸他!”方驰喊了一声。
孙问渠的脚恢复得还行,估计是扭得也不厉害,睡了一觉起来不太肿了,走路只要不走快,也没有太大影响。
去镇上赶集不用坐班车,就坐邻居张叔叔家的农用车,一路蹦着就过去了。
方驰看孙问渠上车的时候还挺利索的。
“我以为坐班车呢,坐拖拉机啊?”孙问渠坐车上还觉得挺新鲜。
“这不是拖拉机……你连拖拉机都不认识?”方驰一招手,小子最后一个也跳上了车。
“我管这些车都叫拖拉机。”孙问渠笑笑。
方驰坐张叔的车去镇上都数不清多少次了,但今天感觉有点儿不同,不完全是跟爷爷奶奶一块儿出门的高兴,说是过年的那种兴奋和期待也不完全准确。
但就是挺开心的。
说不上来为什么,看着东张西望的孙问渠时,也有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
亲切感。
方驰闭上眼睛捏了捏眉心。
昨天把孙问渠背回家之后,孙问渠就一直呆在房间里,午饭和晚饭都是老样子,孙问渠给他拿上楼去的。
除了两次出来洗碗和晚上洗澡,方驰一整天加一个晚上都没再跟他说过话。
其实他大部分时间也都待在自己屋里,盯着窗台上的几个小花盆。
复习也复习了,题做了不少,书也背了挺多,但似乎更多的时间他都在琢磨孙问渠的那句话。
性向不是选择题。
或者说,不是在琢磨这句话。
自己会跟孙问渠说出这些虽然模糊但却又很直白了的话,实在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
论关系,肖一鸣,许舟,梁小桃,任何一个人都比孙问渠跟自己的关系要好,而非要说……同类的话,肖一鸣就是。
可自己面对这些更合适说出这些话的人,始终沉默。
最后却对着说不上具体是什么感觉来的孙问渠说了出来。
无论孙问渠是怎么想的,他都觉得自己让自己有些想不通。
这是怎么了?
而那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对于方驰来说,更类似于“知道我秘密的蛇蛋”的感觉。
真……神奇啊。
“小子!”孙问渠突然在他耳边吼了一声。
方驰吓了一跳:“怎么了!”
“它跳下去了,”孙问渠指了指跟在车后边儿跑的小子,“上来啊!”
“没事儿,”方驰叹了口气,“它就喜欢这样,跑累了会跳上来的。”
“可能跑了,”奶奶在对面笑呵呵地说,“别看是条老狗,从小跑到大,比小王八蛋能跑。”
“小王八蛋主要是能爬山。”孙问渠说。
“对,能爬山。”爷爷也笑了。
“别跟着瞎喊。”方驰扫了孙问渠一眼。
“哦……知道了,”孙问渠拉长声音,意味深长地低声说,“你还挺……孝顺我的啊。”
“信不信我现在扔你下车?”方驰瞪着他。
“不信,”孙问渠笑了起来,往后一靠,脑袋在车框上连敲好几下,他按着后脑勺,“我靠这颠的。”
其实家里年货早就备齐了,按爷爷奶奶的风格,一个月以前就应该已经差不多了,但这种年货大集,他俩还是会来,哪怕什么也不买,跟着人群走走瞧瞧也乐此不疲,时不时还能再拎点儿回去。
方驰小时候就眼睛盯着各种吃的,现做的,做好了放着卖的,各种点心,蒸的煮的炸的。
长大以后不以食为天了,就只是跟着,帮拎东西。
刚走到集市边儿上,奶奶就回头冲他和孙问渠挥了挥手:“不用管我们了,我们转转,你们爱上哪儿上哪儿。”
没等他俩说话,爷爷奶奶已经健步如飞地挤进了人群里。
“你想看什么?”方驰从旁边地上捡了根绳子拴在了小子脖子上,怕一会儿跟丢了。
刚拴好,旁边走过来一个人:“狗多少钱?”
“不卖的。”方驰看了那人一眼。
孙问渠在一边儿笑得不行:“小子你哥要卖掉你。”
“你想上哪儿看啊?看什么?”方驰又问,“我带你转。”
“咸菜坛子碗盘子杯子这些,”孙问渠笑着说,“最好是那种土碗土坛子的。”
“……你要这些干嘛啊?”方驰有些莫名其妙,“你早说啊,我家有啊,地窖里好些呢。”
“带不带我去啊,”孙问渠说,“你不带我去我让小子带我去了。”
“走吧,”方驰低头看了看他的脚,“给你的护踝戴着没?”
“嗯,”孙问渠笑笑,“真的差不多好了,你不用那么内疚。”
“内疚是正常的,我总不能幸灾乐祸吧,”方驰带着他慢慢往集市里走,孙问渠要看的这些东西不是年货,都在靠里面那些固定的摊位上,他走了几步又偏过头,“看这些不会是因为你要做陶吧?”
“聪明,终于反应过来了。”孙问渠说。
“你随便做一个都比那些强吧,你看那些干嘛啊?”方驰想不明白,“你到底要做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