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驰不知道该怎么给爷爷解释,就是老爸老妈,甚至他的一些同学,也许都一样,理解不了,想不通。
何况是爷爷奶奶这样在农村生活了一辈子的老人。
“爷爷,”方驰沉默了很久,抬起头,“你愿意接个电话吗?我认识一个阿姨,是我同学的妈妈,我这个同学……跟我一样,你愿意听听他妈妈说的吗?”
“你同学也跟你一样?”爷爷有些吃惊。
“是的,”方驰咬咬嘴唇,“我这个同学宿舍里的舍友,也是,两个。”
“这么多?”爷爷问。
“嗯,”方驰点点头,“也不能说很多,但真的不少,爷爷,我不是变态,也不是学坏了,我就是……”
“爷爷没说你变态,也没说你学坏了,爷爷奶奶就是……”爷爷停下了,叹了口气,“那我听听这个同学的妈妈怎么说吧。”
方驰有些忐忑地拿出手机,找到程漠妈妈的号码,轻轻地点了一下拨号。
电话那边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了,一个很温柔的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喂?”
“请问是程漠的妈妈吗?”方驰问。
“是,你是方驰吧?”程漠的妈妈马上也问了一句。
“嗯,阿姨好,我是方驰,”方驰有些紧张,“就是……”
“我听程漠说了,你是跟爷爷奶奶出柜了?他本来说要过几天的,没想到这么快,”程漠妈妈的声音很柔和,“爷爷奶奶很伤心吧?”
“是的,”方驰看了爷爷一眼,“我有些东西不知道该怎么跟我爷爷解释……”
“没关系,爷爷在旁边吗?”程漠妈妈说,“我跟爷爷聊几句吧,你放心,阿姨会把握分寸的。”
“好,谢谢阿姨,我把电话给我爷爷,”方驰想开免提,但又怕爷爷不舒服,于是只是把听筒的声音开到了最大,然后把手机递了过去,“我同学程漠的妈妈,爷爷你跟她聊聊。”
爷爷接过了电话:“喂?”
方驰竖起耳朵想听清程漠妈妈说了什么,但只隐约听到了一句“爷爷好,我是小驰同学的妈妈”就听不清了。
爷爷对手机这东西一直有些玩不明白,每次接电话都会把听筒紧紧贴在耳朵上,怕听不见对方的声音。
“我就总觉得这两个人离得那么远呢,不贴紧了怕听不见了。”爷爷以前笑着解释过。
“那你怎么不把手机塞你耳朵里呢!”奶奶马上就说。
方驰现在还能想起来当时爷爷奶奶的样子,想笑,又觉得很想哭。
这样的爷爷奶奶,现在因为他,经历着从未想像过的震惊,茫然,失望和担忧……
“不带,带点儿礼物?”马亮问,“我那儿有几,几瓶好酒。”
“你当我是去提亲呢。”孙问渠说。
“当然不,不是,”马亮啧了一声,“提,提亲得是我大,侄子,过来,我当初就,就是去你嫂,嫂子家提,的亲。”
“往事不要再提,”胡媛媛在旁边摆了摆手,“这事儿你也知道吧?他怎么提的亲你知道吧?我提前都已经跟我爸说了,这姑爷口条不利索,我爸说没事儿,结果丫端着个手写板上我家去的,全程写字儿!完了我爸说这人倒底是结巴还是哑巴!差点儿不让嫁!”
“他一紧张说话还没写字快呢,”孙问渠乐了,“行了,我走了,晚上回来。”
“晚上回来?”胡媛媛愣了愣,“赶得及吗?”
“赶不及就在镇上住,或者……”孙问渠啧了一声,“上李博文的农家乐,他肯定笑容满面给我送上好吃好喝的。”
“这完蛋玩意儿早晚阳痿的货。”胡媛媛一提李博文就一脸鄙视。
“哎!哎!”马亮看着她,“素,素质。”
“没有,咱俩哪儿来的素质,也就是开着个做陶的工作室,要把咱俩搁废品收购站去,也一样无缝衔接。”胡媛媛撇撇嘴。
“我要离,离婚。”马亮绷着脸说。
“去啊,协议在抽屉里呢,赶紧的,”胡媛媛拍了他一巴掌,又从柜子里拿了两盒西洋参,“问渠,酒别拿了,的确像提亲,拿这个吧,怎么说也是过年,老人要生气不收是一回事,你不拿又是另一回事了,礼数还是要有的。”
“好吧,”孙问渠接过来,拍拍马亮的肩,“看到了没,素质。”
马亮出门转了一圈,不知道从哪儿把那辆卡宴又开了过来,说如果要开夜车小虫子不安全,大车稳点儿。
“你老实说这车是不是你偷摸买的。”孙问渠上了车。
“真,不是,”马亮笑了,“前面工,工业园,一个老,老板的,混熟了。”
“行吧,我走了。”孙问渠关上车门。
“有事儿打,电话。”马亮拍了拍车窗。
事儿不会有什么大事儿。
孙问渠知道两个老人对方驰有多心疼,这也是方驰首先选择跟他俩出柜的原因,奶奶可能激烈点儿,爷爷会比较冷静。
只是他们会有多伤心,孙问渠没太敢细想。
而方驰会有多难受……他一夜之间哑成那样的嗓子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是孙问渠开车最快的一次,差不多全程都在超车,就这速度,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年纪越大,开车越慢。
但今天他的确是着急,方驰呛老爸的时候倒是挺利索的,但面对着爷爷奶奶能把话说成什么样,他还真是没底。
感觉没多长时间,就到了平时小子总蹲着等方驰的那个路口。
孙问渠没有把车开到村口,而是离着村口还有一大截路的时候就停了。
下了车他也没往村口走,顺着河滩踩着已经结了冰的碎石头十分费劲地往村子外面往方驰他家后院的方向绕过去。
方驰不希望他来,从一开始方驰就不希望他知道,一直到早上打电话的时候,都还没有松动。
既然这样,孙问渠也不愿意让方驰知道他过来了。
前面就是方驰家的那个小菜园,孙问渠停下了,缩着脖子顶着老北风站在河边盯着那边看着。
帽子和围巾都戴了,还捂了个口罩,衣服也穿的是最厚的那件羽绒服,但还是能感觉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