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后宫中,还有什么比帝王情爱虚无缥缈呢?她自从进宫后,并不得宠,皇上偶尔宠幸过两次,面对俊美帝王,她是动过心。这个帝王是她这辈子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男人,而且还如此俊美。
可是时间久了,看着这个男人不同女人宫中流转,看着他看自己时冷漠眼神,她渐渐歇了这份心思,后宫安安分分呆着,虽说不算好过,但也不像打入冷宫那些女子难熬,左右蒋家也算是江南世家,宫里其他妃嫔倒也不曾刻意为难过她。
今日见昭充仪皇上面前样子,那掩藏不住暗恋眼神,让她有些恍然。她一直以为昭充仪自从被冷落后便聪明了,所以从庄婉仪连连晋升至昭充仪,如今看来,哪里是聪明了,不过是动了不该动心罢了。
她想嘲笑这个女人愚蠢,却又觉得心头苦涩,对这个花样年华女子起了几分怜悯,不过想着自己眼下宫中地位,哪里又有怜悯别人资格。移开视线,不去看被帝王手掌包裹柔荑,这个手掌今日暖了昭充仪手,昨日牵了谁,明日又会抱哪位?
封瑾对蒋贤嫔印象并不深,只记得是个寡淡女人,蒋家江南是书香世家,可惜这蒋贤嫔没有沾染到书香世家才气,反倒被书本教得木讷无趣,不过这样女人后宫之中倒也省心,至少干净。
“既然得遇两位爱妃,不如随朕一道走走,”封瑾松开庄络胭手,看了眼园子,“等会儿只怕要赏景,也受不住日头。”
庄络胭与蒋贤嫔两人自然行礼随侍侧,与蒋贤嫔木然比起来,庄络胭眼神便有神许多,就像是一幅有色彩画卷,所以即便沉静如封瑾,一路上也偶尔与其说上几句话。
“宫中之人皆爱姹紫嫣红花儿,朕倒是觉得这几株松柏精神头十足,”封瑾指着不远处几株松柏,“二位爱妃以为如何?”
“堂堂正正,风雨不催,”蒋贤嫔恭敬答道,“松柏四季常青,再好不过,于天下来说,皇上比这松柏挺拔,堂堂正正,风雨不催”
封瑾闻言点了点头,倒不置可否,随即看向庄络胭,见她一副若有所思样子,便道:“爱妃不赞同贤嫔之言?”
“蒋姐姐之言自然有理,只是妾想得没有那么多,”庄络胭羞涩笑了笑,指了指那松柏下阴影,“夏天扎那些地方一定很凉爽。于妾来说,皇上是参天大树,是顶天大梁。”说完,又指着松柏脚下一株不起眼小花,“妾便是那倚树而生小花,或许永远不会全部知晓松柏能耐,但是却依靠松柏而生。”
于男人说,还有什么比知道女人一切都依靠于他满意放心呢?封瑾听了这话后,见昭充仪面上带着一丝羞涩,似乎为这番浅薄言语感到不好意思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挽救样子,淡笑着开口,“帝王要如松柏,但松柏却未全如帝王。”
“妾失言,请皇上恕罪”蒋贤嫔听到这话,面色一白,直直跪了下去。
庄络胭见蒋贤嫔这副表情,便欲跟着跪下,但是被封瑾伸手拦住,“蒋贤嫔无需如此,你何罪之有?”他虽并未因蒋贤嫔之言不满,但是终究对蒋贤嫔这般规矩木讷样子没有什么兴致,淡淡安慰两句,便不再开口。
蒋贤嫔听到皇上称自己“蒋贤嫔”时,咬着下唇起身退到一边,日光照她脸上,让她觉得自己脸颊火辣辣疼。
封瑾转换了语气,对庄络胭道:“爱妃以花自比,不若去看看那树下是什么花?”
这话便是明晃晃调戏了,庄络胭面上娇羞一笑,心里对男人劣根性进行强烈鄙视,嘴上却道:“皇上这般便是断章取义了,妾只是比喻哪里又是以花自比了?”
向来花无百日好,人无百日红。即便美人如花娇,但美人终究有迟暮一日,她脑子正常得很,哪里会把自己当花看了,何况是那么可怜吧唧花?
重要是,若那树下花长得干巴巴,她麻烦就大了。
这会儿,庄络胭其实很想抽自己一嘴巴,叫你嘴贱,叫你忘记再正经男人也有不正经一面!
一行人走近那株不起眼花,庄络胭松了口气,这花虽说比不得前几日皇后用来欣赏花,但是洁白花朵带着淡色金边翠绿叶子中,显得也有那么几分可爱素雅。
“皇上,这是金边六月雪,”高德忠上前轻声解释道:“民间有些人家把这种花弄作盆栽,很是忌狂风烈日。大夫们爱称其为白马骨,奴才不大懂医术,不过听说这种花儿有舒肝通血、祛热疏风之效,想来是有益花。”
“嗯,”封瑾点了点头,沉吟道:“即使如此,便把这株移植到朕宫里,这花虽说小了些,但是瞧着倒是素雅喜人。”
“是,”高德忠忙答道:“奴才今儿便让宫里花匠办这事。”
“好好弄,别伤了。”封瑾说完,转而看了看天际高挂着太阳,对庄络胭与蒋贤嫔道:“日头大了,爱妃们也早些回去吧。”
“妾告退,”庄络胭福了福身,瞥了眼那不大起眼花,慢慢往后退着走了好几步,才转身离开。
直至走出一段距离,走庄络胭身边蒋贤嫔才道:“六月雪虽耐阴厌烈阳,但是松柏之下,却也难活,若是自些,也许开得好。”
庄络胭讶然看了蒋贤嫔一眼,蒋贤嫔这话虽说不大入耳,但是细细想来,却没有恶意,倒是带了些提醒问道,不过是故作这般还是真心实意,庄络胭倒是分不清了,所以只是回道:“也许那六月雪爱那树下,你我不是六月雪,哪里知它自与否?”
“妹妹所言是极,”蒋贤嫔语气中带了些别什么,她细细看了庄络胭一眼,这是个漂亮年轻姑娘,一双眼睛不如自己这般,早被后宫磨得失去了活力,“若是能自活一生,便是好。”作为后宫从不曾得宠过女人,她对这个昭充仪倒没有反感或是嫉妒之心,只是可惜这般鲜活女子,一腔真心错付。
两人走到桃玉阁外,庄络胭邀蒋贤嫔饮茶,蒋贤嫔婉拒后她也不勉强,到软椅上坐下后,言自己头晕,让福宝去传太医。
太医院听闻是得宠昭充仪需要请脉,哪里敢怠慢,派了得用童太医便赶去了昭充仪处。
童太医四十有余,隔着手绢探昭充仪脉,立刻便察出昭充仪并无恙,但口中却不能这么说,只说可能是天气炎热,让其好好休息云云。
“童太医这般说,我便放心了,”庄络胭装作不经意问,“今儿听说汪嫔姐姐病了,她身子可有大碍?”
童太医哪里知道一个小小汪嫔病,不过听庄络胭问起,只好道:“汪主子非下官请脉,下官并不清楚,请昭主子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