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晖抓住妹妹的拳头,"你在说什么?"
"警察,父亲跟了他们走。"
宦晖整张面孔变为死灰,"几时?"
"刚才,十分钟之前。"
"我的天,律师,快找我们的律师。"他比宦楣更乱。
"宗平跟他在一起,宦晖!你听我说,此事不可让母亲知道。"
聂上游提高声音,"两位请静一静。"
宦晖颓然坐下,掩脸痛哭。
"毛豆,毛豆,究竟是什么,你为何哭?"
聂上游轻轻叹息。
宦楣转过来瞪他,"你也知道真相?"
只听到身后有人说:"谢天谢地,找到你们了。"
许绮年走进来,只见她钗乱发散,神色慌张,一把拉住宦晖,"警方在抄钧隆,你最好与我回办公室去。"
宦楣耳边嗡一声,只觉许绮年的声音很远很远,她耳朵接收有问题,一切都不像是真的,好似不知怎地,误入他人的一个噩梦里。
宦晖如行尸般跟许绮年出去。
宦楣呆了一会儿,跟聂上游说:"我想也不用再瞒什么人了,六点钟新闻会公布一切。"
聂上游不响。
"外边还有一个酒会呢。"
宦楣找到鞋子,巅巍巍踏进去,掠一掠头发,拉一拉衣裳,取出小镜盒,想补一补,但是手抖得无法搽唇膏,她终于放下口红。
聂上游握住她的手。
宦楣抬起头来,轻轻的说:"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作呼啦啦犹如大厦倾。"
聂上游镇定的说:"来,把客人打发掉再说。"
聂上游跟着她走到花园。
宦楣深呼吸一下,不知是她疑心大,还是眼睛出了毛病,只见客人都用惊疑的目光看住她,不住交头接耳絮絮私语,自由天真的迎上来:"客人都说要走,宦伯伯同宦晖呢?"
宦楣知道保护妇孺的责任已经落在她肩膀上,她轻轻同聂上游:"愿意支持我吗?"
聂君一秒钟的犹疑都没有,"永远在你身旁。"
宦楣吸进一口气,拉着自由站门口,"我们送客。"
自由很明显地一怔,但随即服从地与宦楣并肩,与离去的宾客逐一握手。
宦太太过来问:"发生什么事,离散会的时间还有一大截呢?"
宦楣朝聂上游使一个眼色,他连忙把她带到屋内去。
一大堆客人在十五分钟内散得一干二净,他们驾车离去时如逃避一场可怕的瘟疫。
宦楣同自由说:"你好好陪着母亲,我要到钧隆去一次。"
自由点头答允。
宦楣与上游赶到总公司,适逢便装人员把一整箱一整箱打了封条的文件证据搬上车厢。
各路记者高举工具,正猎取镜头,宦楣推开他们,进入大厦。
公司的门一半关住,只容一个人出入。
宦晖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呆若木鸡。
宦楣摘下襟上的花饰,扔在桌上,那朵粉红色的玫瑰,像一切玫瑰一样,只开了一个上午。
许绮年过来,声音呜咽,"眉豆……"
她伏在宦楣的肩膀上。
是,一向只他们宦家去接收查办别人的生意,怎么会料到今日这样的一天。
"宦晖,你可以主持大局吗?"
宦晖目光空洞,像是没有听到妹妹的声音。
聂上游问许绮年:"已经通知法律顾问?"
许绮年点点头。
"一有消息,请他们通知宦府,宦晖,我们回家去。"
宦晖溃不成军,伏在桌子上。
"毛豆,"宦楣蹲下来,"无论这是否一场误会,在这个时刻,我们必须要支持父亲,请站起来。"
许绮年接了电话过来,"眉豆,邓宗平律师找你。"
宦楣连忙接过听筒。
"眉豆,我要你小心听着。"
宦楣眼前发黑,身体要靠着墙壁借力。
"警方现在控告宦兴波讹骗钧隆银行董事、股东、债权人,涉及款项一亿二千四百万美元。"
宦楣紧紧闭上双眼,用手掩住嘴巴,才不致放声尖叫。
"我们现在以五十万现金及一百万人士保外出候审,你且回家等待消息,我办完事立刻与你会合。"
邓宗平一把事实说完,立刻挂了线。
这边厢宦楣两只手簌簌的抖,完全不听话,电话掉在地下,蜷线蠕动两下,像蛇一样,宦楣退后一步,怕它缠上来,咬她一口。
"是不是有宦先生的消息?"许绮年过来问。
宦楣没有回答,她蹲在地上,胃部一大团东西涌出来,她张嘴呕吐,她失去控制。
聂上游大惊,过来扶住她,她吐了他一身,脸上肌肉不受控制,不住跳动。
宦晖仍然坐在写字台前不动。
许绮年把宦楣扶进洗手间清洁,不知怎地,宦楣发觉她又可以说话了,她再三的说:"对不起,对不起。"像是要向全世界谢罪。
许绮年把宦嵋的脸洗干净,捧着她的面孔说:"镇静一点,别吓坏宦太太。"
宦楣又不住点头,"谢谢你,谢谢你。"
许绮年鼻子一酸,把她拥在怀里,这位大小姐以后怎么办?
聂上游已忍不住闯入女厕来,紧紧抱住宦楣,他很温柔很温柔的:"让我们回家吧。"
邓宗平在宦府等他们。
宦楣一见母亲,就知道宗平已经把消息告诉她。
她感激他,宣布噩耗实在是宗最为难的事。
宦楣慌忙的迎上去,"母亲——"
宦太太扬扬手,"享了他那么多年的福,为他吃点苦,也是应该的。"出奇的平静,意外地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