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天阑

作者:天下归元



    赵十三已经习惯了太史阑那种淡定命令的语气,接过信,嗤道:“看情况,国公不是谁想见就可以见的。”

    “谁说要见他。”太史阑奇怪地看他一眼,“花瓶能堵漏?”

    “你……”

    “沂河坝要垮,我信。本地官府不能指望,我只有找他出手。”太史阑道,“请他拨些工人,安排些木料土石沙袋,最好再找些治河能手来。至于他,别来。”

    “呃……”赵十三心想主子一定会生气的……

    “他来了还要人伺候,添乱。”太史阑已经走开,去收拾包袱,“景泰蓝拜托你照顾。”

    “干嘛去……麻麻。”景泰蓝不知何时醒了,站在门口,睡眼惺忪地问。

    “下乡。”

    “一起。”

    “不行。”

    景泰蓝四十五度水汪汪天使角对太史阑望了一阵,太史阑视若不见,走来走去收拾包袱。

    良久,小子揉揉脸,摇摇摆摆回去了,没发表啥意见。

    ==

    当晚,一骑快马奔出北严,直向东昌城去。

    东昌城西南,有庄园名“雅园”,是东昌一位富商的别院,不过最近献了出来,供京中来的贵人暂住,此刻虽已入夜,但园内灯火通明,人影交错,显见得十分热闹繁华。

    园内东苑,轩厦深深,明烛高烧,几案前闲闲半躺着容楚,面前一堆文书信笺。

    “干得不错。”他正展开一封文书,细细阅读,随即轻笑。

    那封文书上,标记着“龙莽岭突袭事件”,下一封,则标记着“通城事件”。

    他的总幕僚,贴身侍从中排行第四的文四,立在一边,抓着一叠标记特殊的文书,笑道:“主子,这里还有十三写来的密信,就是您说的,关于太史阑一切大小琐事,您怎么不看?”

    “她生病没?”

    “没有。”

    “受伤?”

    “没有。”

    “被人欺负?”

    “没有。”

    “心情不好?”

    “似乎没有。”

    “和景泰蓝两个活蹦乱跳,各种欺负人?”

    “这个有。”

    “一路争执,一路打架?”

    “完全有。”

    “那还看什么。”容楚懒洋洋拆开下一封标记“北严”的信笺,“无病无灾,一路祸害,人人倒霉,唯她不败。哦对了,十三肯定还说了扶舟如何对太史阑献殷勤。”

    “主子不着急么?”文四笑容加深。

    “扶舟心障太重,而太史太骄傲。”容楚笑容淡淡,几分傲气几分从容,“他们相遇得越早,开初越美好,后路,越有变数。”

    “文四愚钝,不明白主子意思。”

    “扶舟就算已经动心,但心障未解,此刻必然还未明白他自己的心,他自己都不明白,如何能给出一个清晰的态度?”容楚懒洋洋地笑,“而太史阑何等骄傲?她不动心便罢,她如果稍稍意动,略有表示,然后遭遇李扶舟的犹豫或退却……你猜,她会怎么想?”

    文四想了想,惊得眼眸都大了一圈,“主子,您是故意让他们单独相处的!”

    容楚笑而不语。

    文思瞟一眼自己主子,心想这人少年时狡诈如狐,无比难惹,朝廷人人退避,这些年退出朝政,韬光养晦,原以为时光沉潜,多少会让他厚道点,没想到,骨子里奸诈阴险,早已修炼得更胜一筹。

    “属下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他沉吟道,“您早已发觉了,太史姑娘似乎对扶舟更有好感,如果您此时强硬地留在她身边,隔绝她和扶舟的进一步交往,那么她会憎厌你,连带对扶舟更加向往,因为想象的事物,总是越想越美好的。”

    “对一个人的排斥,也会导致对另一个人喜欢的加深。”容楚笑得似乎有点无奈,“她倒未必排斥我,但是我如果不让她和扶舟接触,我很担心她会真的将他想得过于美好,最后遭遇迎头一击。”

    文四瞟容楚一眼——说得真好听,真体贴,真的是这样吗?

    容楚对属下腹诽的眼光毫不在意,托着下巴,忧伤地悠悠叹息,“哦,当然,我也担心扶舟和她隔开后,经过一段时日,想通了,想明白了,真的放下一切来追逐她,再加上她对他这种性格的天生好感……到时候,嗯,八成一拍即合。”他一摊手,“这可不行,我不同意。”

    所以要在李扶舟还没想通,还没能完全放下的时候,把他塞到太史阑身边,让太史阑在萌芽阶段,就明白李扶舟的犹豫和不安?

    文四叹了口气,觉得和主子做情敌,真的不是件愉快的事。

    不过……

    “主子,难道这次你真的动心了?”文四笑得暧昧,有点不信的模样。

    容楚不答,半晌悠悠道,“我一直有点遗憾,她没能第一眼喜欢上我……”

    文四笑得嗤之以鼻——哪,真的第一眼爱上你,你保准不要。这样被扔出去的女人还少吗?

    不过……嗯,懂得计较,下阴手去争,终归是好兆头,最起码说明这主儿还是在意的。丽京老夫人日夜焦心的事情,好歹有点眉目了,这位主儿再这么散漫下去,苦的是他们这些贴身属下,天天被老夫人催魂夺命,不停地打听他有没有女人,怪他们没给主子拉皮条……

    文四也悠悠叹口气。

    好容易似乎看中一个,不过现在看起来,高难度啊……

    容楚却已经低头去看文书,似乎也没将刚才的遗憾放在心上,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

    “北严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容楚道,“前阵子进入涝季,我想起当初命人修建的沂河坝,便让人去看过那坝,回报说一切如常,就是当初的水位标杆,都已经没了,所以没能查出准确水位,只说今年水位不低,只要没连续大雨,应该不会有事,不过最近……雨势很大。”

    “主子不必忧心。”文四道,“水位竿有可能被渔家拔走。至于沂河坝,去年刚刚进行加固,今年绝不可能出问题。”

    “正是这样我才奇怪。”容楚道,“去年刚刚修筑加固的堤坝,怎么没发现水位标杆没了?发现没了为什么没有补充?他们到底好好加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