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怎么了？”海姑奶奶皱皱眉，脸色冷了下来。
“也没怎么，只是昨晚派人给我送信，说船头一叙。”太史阑语气轻描淡写，“我没去。直接将信退还了。”她挑挑眉，说笑话一般，“想不到鱼姑奶奶还会写信，不过那信可不是写，居然是画，画了只船，船头两个人，想来是这个意思吧？”
海姑奶奶原本眼神狐疑，也怀疑辛小鱼大字不识，怎么会写信？听到后一句才释然，笑道：“这是她没错了，她确实有以画代信毛病，她画还画得不错。”
太史阑之前见过辛小鱼记账，就是以画代字，这话一出口，便知道海姑奶奶是信了。
果然海姑奶奶脸色随即便淡了下来，喝了口茶思量半晌，唤过人来，道：“去和鱼姑奶奶说，后头船上壮丁多，没个人镇不住不行，让她过去管管。”
“是。”
太史阑垂下眼，喝茶。
这几日航行，辛小鱼一直用办法往海姑奶奶面前凑，太史阑也用办法让她凑不到海姑奶奶面前。她那轻描淡写不落痕迹“美男计”和“争风吃醋离间计”下，辛小鱼数次靠近海姑奶奶机会都被打灭，反而令海姑奶奶越发忌讳。就算这样，太史阑也不放心，这么一个人船上，终究如炸弹般随时会爆，每日防着也累得慌。今日再加一把火，终于把辛小鱼驱出了主船。
她心中满意，抬头对海姑奶奶一笑，眼神里着意用了点力，海姑奶奶神情眼瞧着便恍惚了。
她爪子摸过来之前，太史阑已经起身，装做看海景走了出去。
过了今夜，明日就是一场翻覆。
她并不为即将到来巨变紧张，只想着留海岸上同伴，想着她们不知是否安好，静海是否生乱，想着远丽京容楚是否如意，是否因为她失踪，自己又无法亲身寻觅而郁郁心。
到明日，一切便知道了。
……
晚风从海边到窗边，容楚也总督府她卧室内，隔窗遥望海那一端。
此刻太史阑是否安好？是否也海上航行，还是某个小岛漂泊？还是和谁周旋？她若知他已经赶到静海，是否会拼命赶回？
她失踪已有二十多天，说他一点不担心是假，这天数，南齐律法上，已经可以正式宣告一个人失踪，而家人，已经可以开始操办丧事。
而他，静海苦苦等候，依旧没有等到结果。
风过窗棂，他抬起手，似要捕捉风里属于她气息。修长手指风中一挽，一个珍重等待，黯然挽留姿势。
他转回脸，对身后等候命令周八。
“收拾行装，明日回京。”
……
相思无处付，一夜听海声。
天亮了。
今日微雨，天色暗沉，不太好天气有点影响海姑奶奶心情，不过随即太史阑话便令她眉目舒展。太史阑说，纷雨如血雨，纷雨洗征尘。这正预示着海姑奶奶今日之战，必将血洗静海，旗开得胜。
“还是你会说话。”海姑奶奶亲昵地拍着她手，眉梢眼角都是笑，每抹笑都带了个小钩子，一钩钩要勾到她魂里去。
她眼睛很亮，满满期待，期待不仅是今日大战，还有面前这个知情着意“美男子”。
这段日子相处，她亲眼看见面前这个人淡定从容，见识不凡，有同其他人都截然不同风神气质。她渐渐收了当初戏耍之心，不再想着将这人当作禁脔，开始认真考虑起当初那个提议来。
她不能自抑地被她吸引，她知道今日错过这个人，也许这一生都再遇不见第二个。
有生之年，未见如此人淡定又凌厉，霸道又散淡，雍容又利落，严谨又潇洒者。
她为此待他日渐尊重，不求眼前亲昵，只图讨他欢心，只图将来。
将来。
想到这两个字，想到今日之后雪耻复仇，一呼百应，夫妻恩*，全生活，她血也似腾腾热起。
……
太史阑对她夸赞向来宠辱不惊，反正这些语调词儿都是和容楚学。
前方海岸线已经望，隐约可以看见静海轮廓。太史阑走上甲板，看见五艘大船上人都忙碌。
第二艘船上似有目光将她穿透，她回身，就看见司空昱立船头，眼神复杂地望着她。自从那日水姑姑喊出那句安胎药之后，他眼神总是怪怪，几分落寞几分叹息，时常眼睛扫过她肚子注意着她，却又她目光转过来时，急急逃开眼神。辛小鱼被发配后船，他自然便解脱般跟了去，和海五合作，哄住并看守住辛小鱼。
太史阑遥遥对他笑了笑，她心情不错。
司空昱目不转睛盯着她笑容，嘴角扯动，想笑，却终究笑不出。
她为回归欢喜，他却知，回归就是分别，属于他和她后一段独处日子，属于他后机会，结束了。
……
“报告主船，二船准备结束。”
“报告主船，三船准备结束。”
……
旗语不断打过来，向海姑奶奶报告各船准备情况。
暗中报讯及调集静海城残余势力船，昨夜已经悄悄出发，会赶主船抵达之前，先和静海城那边秘密通气。
按照海姑奶奶计划，她会清晨，声势浩大直抵静海码头，之后由等候码头自家手下带领，直扑总督府，先血洗总督府，再杀掉所有不听话人！
她看来，静海没有敌人，静海唯一敌人，就是太史阑。杀掉这个青面獠牙女人和她所有属下，静海从此就回到了父亲和她手中。至于其余那些静海大小地头蛇，都是墙头顺风草，只要她把带血风刮了过来，他们就会应着风倒下去！
她对这些人揣摩并没有错，但她没有想到是，随着容楚到来，一切已经不同了……
“姑奶奶，枪要不要现提出来发放？”有人前来请示。
海姑奶奶望着平静海面，和空荡荡毫无准备码头，嘴角掠过一丝轻蔑笑，“先拿出来放甲板上，看守好，别急着发放。这是我杀手锏，太招眼，不到后关头不能动用。”
“是。”
……
天还没亮，容楚已经起床，他是被一阵鸽子咕咕鸣叫声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