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脸猫哗啦啦变成了花脸猫，惹得赵十四心慌意乱，蹲他身边，大不敬地用自己袖子给他一阵乱擦，一边擦一边纳闷地道：“您这是怎么了？欢喜哭了吗？太史大人现很好……”
景泰蓝也不做声，默默了好久，倚着他肩膀，无意识地揉弄手上东西，好一阵子才低低地道：“麻麻有自己宝宝了，麻麻要忘了我了……”
他声音低低软软，带着哭泣鼻音，赵十四听得心中一抽，低头看怀中小人儿，从他角度只看得见景泰蓝头顶，越过头顶是他超级长翘睫毛，此刻还蒙着一层细密泪珠，小钻石一般闪闪发光。圆鼓鼓腮下还可以看见撅起嘴，红艳艳一朵半盛开花，足可以挂油瓶。
这样景泰蓝，足可软化世间所有铁石心肠，何况原本就没有半分抵抗力赵十四。
“怎么会呢。”他不敢去抱他，就把身子往景泰蓝面前凑，蹭他肩膀，“要我说，陛下您应该欢喜才对。”
“麻麻有小公公，我是应该欢喜……”景泰蓝仍然嘟着嘴，低着头，玩自己手指，半晌振作下精神，“以后见到麻麻，我会欢喜给她看，我也会对弟弟好，可是现……我就是想哭……”抽抽鼻子，“十四叔叔，你让我难过一下下，一下下就好……”
赵十四鼻子忽然也酸了。
这孩子深宫黑暗和寂寞中长大，父亲暴毙早逝，母亲冷漠排斥，好容易遇上太史阑，也不过过了半年自由乐日子，便被迫回到这个他不喜欢地方。如今听见这样一个消息，这个全心恋慕着他麻麻孩子，第一反应自然是恐慌，恐慌他那好不容易得来*，那点他生命中全部，从此会被、重要生命夺去。
会害怕，会排斥，是因为太缺少，太重要，太意。
可就算这样，他还是压抑着自己，委屈着自己，他赵十四面前，才露出一点伤悲之态，还认为自己低落是不对，小心翼翼打商量着请求“难受一下下”。
他似乎已经认了命，认为自己稚嫩双肩就该担负这天下，这江山，这朝局，这不属于他这个年纪沉重和使命，他甚至明白他应该隐藏情绪，强颜欢笑，戴上面具，作出别人想看见样子。赵十四相信，如果此刻太史阑这里，笑吟吟地告诉他这个消息，景泰蓝一定会震惊之后，欢欢喜喜地扑上去，摸着麻麻肚子，软语憧憬着那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
之后，他会不会寝殿里辗转反侧，会不会裹被子里哭很久，无人知道。
赵十四忽然明白了容楚派他来宫里报信原因。过去那段日子里，除了太史阑，他才是景泰蓝亲近人，景泰蓝心里，他位置还排容楚之前。
“陛下……”赵十四看着那微微耸动小小背脊，忽然就忘记了他一直谨遵尊卑教条，伸手轻轻拍着他背，低低道，“您是想歪了。我不是那意思。我说您应该欢喜，自然有欢喜理由。”
景泰蓝抬起水汪汪眼睛看他。
赵十四甚至感觉到，他眼神是充满求救，这小小孩子，自己也希望找到一个足够理由，真心为麻麻喜事儿欢喜起来。
“哪，你麻麻那个人，不是我说她坏话。虽然强悍，但是作为女人她真不合格。太凶悍，太强硬，太冷漠，太……”
“你胡说！”景泰蓝鼓起嘴，腮帮子圆圆，激烈反驳，“麻麻才不凶悍，不强硬，不冷漠！”
赵十四很欣慰这时候，景泰蓝依旧无比捍卫他麻麻，安抚地摸摸他脖子，柔声道：“您听我说完，太史大人对您是没话说，可有时候呢，她是真不知道怎么软下来。那么长日子里，她抱过您几次？给您唱过曲儿没？陪您一起玩儿过没？”
景泰蓝对着手指，低低道：“麻麻忙。麻麻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婆婆妈妈。”
“可是您不想她抱您吗？不想她哄您睡觉吗？不想看她对您眼睛弯弯地笑吗？和别人母亲对孩子一样？”
“想……”景泰蓝眨巴着眼睛，“可是之前我没想过……别人麻麻是这样对孩子吗？”
赵十四窒了一窒，忽然想起皇帝那位母后，也从没给过他任何温暖，所以他竟不知道民间母亲是怎么对待孩子。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太史阑严厉冷漠，景泰蓝也不觉得冷落——他之前所得太匮乏，之后便要求很低很低。全世界*，给他一角就是他全部。
“天下母亲都应该这样。”赵十四干脆抱紧了景泰蓝，“您不知道呀，女人一有了孩子，就会慢慢变柔软，变得温柔贴心，变成加纯粹女人。太史大人有了自己孩子，才能真正懂得如何去*一个孩子，才能明白孩子需要是什么，她会加喜*您，对您温柔体贴，那时候，您才能真正获得她一个母亲般*。”
“真吗？”景泰蓝半信半疑，眼底闪着希冀和渴望光。
“而且，有了小公公，以后倒霉事儿就他来啦。”赵十四对他挤挤眼睛，“太史大人一向教子严厉，以后什么课业啊，骑射啊，地理历史啊，就有人陪你一起辛苦，他比您小，肯定不会做，您就可以做师傅啦。嗯，他不会做应该多做，您可以让他多锻炼一下，把您课业也交给他……”
景泰蓝咧嘴笑了起来，“做错事了麻麻要罚，也有人可以顶缸啦！”
赵十四为陛下触类旁通颖悟能力点赞，“您真是智慧天纵！”
“可以带他去打架，输了麻麻肯定骂他，”景泰蓝得意洋洋数手指，“课业错了把他本子换过来，说是他错，麻麻肯定骂他……”
赵十四为太史阑肚子里包子哀悼一秒钟……
殿门忽然被敲响，老太监声音响起，“陛下，章大人刚才转了一份礼物来，说是静海总督送来给您……”
“拿来！”景泰蓝迫不及待，亲自蹬蹬蹬跑去开门。
送来是一个贝雕，选好珍珠贝，做成一个贝壳奥特曼，那些珍珠贝都有着莹润光泽，表白看是白，灯光下不同角度却能折射出赤橙黄绿青蓝紫不同彩光，绚烂精美，宝气蒸腾。重要是，所有贝壳边缘都细心打磨过，以防割伤景泰蓝手指。
贝雕底座有太史阑亲笔，“海静天阑，遥叩圣安。”
景泰蓝笑眯了眼，欢乐地道：“布偶奥特曼有伴了，下次麻麻给我送什么样来呢？鲨鱼皮奥特曼吗？”
“陛下。”赵十四立即钻到了话缝子，“您瞧，我说不错吧？太史大人不会忘记您，她会对您体贴，温柔。”
“嗯。”景泰蓝抚摸着贝雕，转过头来，眼睛弯弯，“以后少让弟弟帮我做几次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