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天阑

作者:天下归元



    “荣昌郡王似乎在激烈反对,两人在城头有争执之状。”

    “雨润,你怎么看?”宗政惠转头问她。

    乔雨润慢慢站起身来。

    “太后……或许,这是我们的一个机会。”

    ……

    季宜中缓缓拉弓,对准城上太史阑。

    太史阑转头喝命,“把弓床抬三张来。”

    三张弓床抬来,各自放在太史阑左右和后侧,她的前面则是高高蹀垛。

    众人哗然——弓床宽阔,已经上弦,不能踩踏,她这竟然是当众把自己的逃生之路堵死。

    连季宜中都怔住,想不出太史阑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以为她一定会使诈,她却摆出最光明的态度。

    “世人皆知,我不会武功。无法越过这三架弓床,避让你的箭。”太史阑道,“如此,老帅请。”

    一时间城上城下呼吸凝重,容楚凄切哀呼:“太史!”

    太史阑压住胸中翻腾呕吐感,侧头,对他一笑,“夫君保重。”

    容楚忽然呛住。

    盼了这么多年,终于听见她这一句夫君,却是在此刻此境。

    这叫他是笑好还是哭好?

    按照剧情,他此刻该感动泪奔,诚然他是感动了,却更想吐血。

    本该洞房花烛夜,听那深情款款一声,为此梦想等待多年,常常梦中也在期待模拟,模拟这一句出口时花月春风情意浓,彼此凝眸相思缠,结果……

    容楚低头,痛摧心肝。

    他忽然满脸通红,言语默默,众人瞧着还以为他此刻伤痛绝望至无言,心中都觉悲怆唏嘘。

    太史阑说那一句,想笑也想唏嘘,又觉得抵受不住,赶紧侧头,注目季宜中。

    箭已来!

    就在她侧头那一刻。

    重弓重箭,劈风而至,乍一出是一支粗大重箭,半空中黑光一闪,将天地割裂两半。

    箭出一半,箭身一震,忽变三箭,前后连串呼啸。

    众人哗然。

    箭中箭!

    箭中藏箭,以后箭推前箭,速度更快三分。如果选择击打在同一部位,那么即使第一箭被逃过,后头两箭也依然能持续作用,直至将人射杀。

    箭中神术。

    这已经不能算一箭,但也只能算一箭,虽然使了诈,但战场竞技,这也是实力一种。

    众人哗然的是,天下已经无人能逃脱这样的箭术。

    箭劈风、驭电、裂云、摧雨,倏忽过万里,奔死亡而来。

    忽然天大亮!

    天深处华彩迸射,一轮晨日在云海浮霞中挣扎,正跃出猩红一角,红光从天际尽头生,次第奔来,染一色云霓如渐变色绸,红绸瞬间又被万丈金剑刺破,一线明光,直逼城头。

    众人都被刺得眯眼流泪,下意识抬手遮额,太史阑也瞬间抬手,似要躲闪日光。

    “咻。”

    极短促一声。

    此时城头光芒万丈,众人只听见这死亡之声,心惊之下霍然转头,大部分人视力还未复原,什么都看不见,少部分人看见淡淡金光里,那箭头果然直奔太史阑额头方向,但却在金光中,忽然一停。

    随即消失。

    箭尾仍在,箭头却在霞光中湮没。

    唰唰两声,第二箭第三箭已至,三箭连环如电,诚心不给太史阑任何反应机会。

    她也没有反应,只微微弹指如弹灰,一抹日光在她指尖跳跃,第二箭第二箭触及她指尖,也是箭头一震。

    随即什么都没有了,大盛的霞光遮没一切。

    众人也心头大震,几疑身在梦中,又或者这一刻霞光太亮,隐去了箭最后一刻的轨迹。

    那一刻箭尾携霓虹,这一刻箭头成空濛。

    城上下众人此时刚刚在强光之下,勉强睁眼。

    容楚忽然暴起!

    他自光影中掠来,惊鸿一越,足尖轻轻踏上床弩,满弦的弓床竟然丝毫不动,他身躯在弓床上一弯,腰身一旋手臂一展,姿态优雅若舞,手中却忽起风雷之声。

    一物自他如玉手指中掷出!

    “呼。”

    巨大的风声竟似将云霞驱散,城头万丈霞光中,低沉悦耳的声音此刻才响起,“季帅,接我一剑!”

    季宜中还在为刚才那一箭震惊,日出之时城头光芒太盛,他竟然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隐约知道,太史阑没有受伤!

    他还没能反应过来,就听见那句“接我一剑”,他下意识还以为是“箭”,不欲奔逃失了脸面,急忙举盾去挡。

    他的盾牌是奇藤夹了金丝编织,坚韧也坚硬,可抵挡一切利器,内里的奇藤也可以绊住任何箭矢和弯钩武器,可以说足可抵御一切武器,这么多年他靠着盾牌,从未受伤。

    他有信心,这次也能挡下。

    此刻风声已至,他听着那风声便心中一惊,这般巨大的声响,呼啸若哭,绝非箭矢能达到!

    随即他看见一团光影劈裂空间,携风而至,忽然一样东西滑落,直奔他眼前。

    他下意识举刀去劈,呛啷一声响,那东西被刀一剖两半,却是一个黄金项圈。

    季宜中如遭雷击。

    那是晏玉瑞的项圈,是他亲手赠送。外孙自幼多病,他为此远赴深山,求高僧法器,亲手为他戴上,唯愿心肝上的外孙,平安康健,顺遂长大。

    如今外孙头颅血淋淋在他帐中,他唯一的遗物劈落在他刀下。

    旧物乍见,引动怆然心怀,他心中一痛,手中一滞。

    “砰。”

    那物已经狠狠撞上他的盾牌。

    盾牌一震,震到他手臂酸麻,他一低头看见盾牌已破,一截剑尖,停在他胸前三寸处。

    他这才骇然发现,盾牌内部奇藤忽然都已经化去!

    再一看这撞上盾牌的,哪里是什么箭?分明是一柄宽刃重铁剑!

    剑尖微闪磷光,显然涂有药物,而且是针对他这内藤的药物,瞬间便化去了最后一层奇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