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刃之芒

作者:钦点废柴

次日祖荷生日,可就比前一天喻池热闹多了。

不时有其他班同学过?来递礼物,女女男男,同年级或者低年级,祖荷每节课间基本都不在座位。就算有人刚知道她生日,也?会跑一趟小卖部,给她捎零食。

祖荷当场散出去许多,零食仓库依然爆满,不得不占用喻池和言洲领地。

连甄能君也?给她一整盒脆脆鲨,那可相当于?她大?半月的早餐费——甄能君早餐一般就吃两个花卷加一个鸡蛋,总共才两块钱不到。

祖荷撒娇抱着她许久,想让她不必如此,又实在无法拒绝一份心意和自尊。

这晚刚下晚自习,祖逸风费劲提着一只大?蛋糕准时出现在教室门口。

祖逸风把蛋糕搁在走廊的空桌子上,祖荷拉着喻池一起出来,言洲当他们?的发言人,朝教室里面吼:“祖荷喻池生日,大?家快出来吃蛋糕,见者有份。”

大?部分同学留下,小部分离开,还有不少其他班的过?来凑热闹。

言洲把祖荷收到的零食搬出来,一套桌椅不够用,便?多搬几张椅子出来。

蛋糕上写着“祖荷&喻池生日快乐!1225&1224”,两根数字蜡烛分别插着“17”和“18”,打火机一时不知道搁去哪里,有个声音喊道“我来我来”,傅毕凯摸出一个Zippo,给两人点?燃生日蜡烛。

祖荷说?:“你可以?啊,还随身带着打火机。”

傅毕凯当着她生日,日常嚣张收敛许多,甚至有点?讪讪道:“在宿舍电蚊香。”

言洲幽幽道:“冬天点?蚊香,驱蚊还是驱鬼啊。”

“……”傅毕凯轻轻摁一下他脑袋,言洲抡拳佯装威胁,傅毕凯倒退几步避开,小摩擦不了了之——这大?概是校运会后第一次正面交谈,可也?没办法再深入了。

祖逸风身为在场唯一中年人,在这些吵吵闹闹的小孩中显得有点?孤单,她退到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喂?喻老师,还在忙吗?——噢,你怎么不上来?”

喻莉华说?:“我一上去那些孩子就不敢玩闹了。”

祖逸风轻声笑?起来:“那我下去找你吧。”

“嗯。”

祖逸风过?去拍拍祖荷肩膀:“我下去找喻老师了,你们?慢慢玩啊。”

祖荷回头说?:“妈妈你不吃蛋糕吗?”

祖逸风说?:“跟我每年都能过?,今年就跟喻池还有你同学好好过?。——喻池生日快乐!”

祖荷:“好哟。”

喻池:“谢谢阿姨。”

傅毕凯挺狗腿道:“阿姨慢走。”

祖逸风回眸一笑?。

“妈妈——”祖荷忽然追上去,从口袋掏出两颗费列罗,二话不说?塞进她掌心,“给你和喻老师的。”

祖逸风收进口袋:“好的,我就当这是你的蛋糕了,你知道喻老师生活习惯可严格了。过?了晚上八点?绝对?不吃东西。”

祖荷喏了一声:“喻池跟她一样。”

“抱一下。”

祖逸风把她揽过?来,轻轻拥了下。

祖荷锁住她的腰,亲昵往她肩膀靠了靠。

“生日快乐,宝贝,”祖逸风松开她,摸了摸她略为扎手的短发,“发型真帅气。”

“谢谢妈妈。”

祖逸风兜着两颗费列罗下楼,祖荷被叫回蛋糕边,烛焰把两颗数字蜡烛烧出小小的窝。

言洲举着祖荷的相机,张罗道:“唱歌了唱歌了,我起头啊,祝你生日快乐——”

中文版后接着英文版,十二月底的冷风都唱暖和了。

祖荷倒数三二一,和喻池一起伏低身吹灭17和18。

暗下那一瞬,不知谁喊道:“明年两位也?要在一起过?啊!”

言洲也?举手击掌起哄:“在一起,在一起!”

其他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起,在一起!”

喻池扭头看向她,用只有她能听见,却又无比笃定的声音说?:“好。”

祖荷:“……”

她无法给出承诺,也?不想画饼忽悠他。祖荷难得“羞赧”笑?笑?,状似不经意地用手背轻轻碰一下他的。

喻池把其中一副蛋糕刀递给她,说?:“切蛋糕吧。”

喻池第一块蛋糕给了言洲,祖荷第一块给甄能君,然后是傅毕凯,特?意叮嘱他:“蛋糕有限,我们?说?好不要打仗啊。”

傅毕凯嘟囔:“干嘛特?意跟我说?。”

祖荷:“就你最多手多脚。”

言洲在旁有模有样复读:“就你最多手多脚。”

傅毕凯:“……”

他起脚佯装要踹言洲屁股,言洲捧着蛋糕避开:“吃蛋糕吃蛋糕,我还挂着祖荷的宝贝相机呢,你给我当心点?。”

言洲匆匆吃完,敬业地继续闪照片,人太多,不好凑一起大?合照,只能尽可能把每一个参与的同学拍进来。

祖荷和喻池当然是焦点?,像婚宴上的新人一样,陆续被要求合影。

蛋糕差不多分完,只剩最后一块。

祖荷说?:“我们?别分了,一起吃吧。”

喻池嗯一声,祖荷将?一把空椅子拉到他旁边:“你坐着吃。”

喻池:“……”

言洲赶紧把自己那把给祖荷,“寿星公,你也?坐着。”

祖荷不客气坐下,纠正他:“寿星公主。”

言洲:“……寿星公主。”

喻池笑?着分她一把叉子,两人一口一口拆着残留的蛋糕建筑。

同学陆续跟两人道生日快乐,渐渐走光,只剩下言洲、甄能君、傅毕凯和宾斌。

傅毕凯忽然伤感?说?:“明年不知道大?家都在哪里呢。”

宾斌说?:“说?不定明年我还在这里呢!你们?要记得回来看我啊!”

祖荷拦截话题:“想什么呢,上半年肯定都在一起啊!”

言洲:“就是!”

傅毕凯:“我是说?——”

祖荷捡起一包泡椒凤爪,塞到他怀里:“主任,吃!”

傅毕凯:“……”

祖荷又将?一瓶可乐扔给宾斌:“宾哥,喝!”

宾斌:“……”

甄能君很少在众人面前发表意见,这次意外开口:“要是明年都考到同一个城市,大?家还会聚在一起吧。”

言洲说?:“那是当然。”

傅毕凯:“说?不定到时都拖家带口了呢。”

祖荷挤兑道:“就你整天想着这个。”

傅毕凯挑眉道:“我当然得整天想着啊,不像某人早把这事解决了,没有后顾之忧,肯定就不用想。”

喻池一直沉默,似置身事外,祖荷都准备回击他了,喻池忽然开口:“那你趁早别想了,想了两年也?没影儿的事,再想下去也?希望渺茫,不如转移目标,发展其他特?长。”

“……”傅毕凯最后一叉子蛋糕送歪了,嘴角沾着奶油,也?忘记去擦,跟口吐白沫一般。

言洲刚想嘲讽傅毕凯阴阳怪气,没想到他哥们?更?胜一筹,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甄能君跟他交换一个眼神,似在确定自己没意会错,言洲笑?着悄悄给她点?头。

甄能君都听懂了,祖荷自然不可能没听懂。

她又搬出那股大?巧若拙的单纯劲儿,叉子指着喻池那边的半颗草莓:“我想吃你这颗可以?不?”

喻池淡淡道:“都给你。”

“噢耶——千好万好,同桌最好。”

祖荷毫无心理负担叉掉他的半颗草莓,又滚满奶油,像个雪球似的,然后笑?吟吟盯着他,吃下去。

他的耳廓给她热切的目光裹成草莓色。

楼管阿姨开始逐层检查,祖荷和喻池他们?收拾现场,关灯锁好教室门离开。

最近风大?,没有骑单车,祖荷和喻池走路当热身运动。

快到后门门口,喻池从口袋掏出一颗费列罗,送到嘴边,才察觉到祖荷那种?“你竟然吃独食”的目光。

喻池小心翼翼端着,说?:“这颗不能给你。口袋里面——”

他没动,祖荷便?默认他让她掏。

“好暖啊——”口袋夹得紧,祖荷先摸到钥匙,拨到一边,“你别动呀!我找不到!”

喻池护着锡纸上的巧克力球,笑?:“痒。”

“……”

祖荷终于?掏出属于?她的德芙,终结喻池“独食”窘境。

“那么怕痒。”

喻池反问:“你试试?”

祖荷笑?嘻嘻跳开几步:“想得美。”

巧克力味道在口腔弥漫,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没有交谈。

祖荷走上花坛细窄的边缘,比喻池高出大?半个身,偶然碰到花枝横出部分,她得侧身走。

脚踝掠过?花枝的簌簌声,偶尔的汽车胎噪声,北风扫过?树冠的沙沙声,渐渐成为两人之间的背景音,或者更?像语言。

祖荷走快几步,在花坛尽头蹦到喻池面前,巧克力吃完,说?出的话似也?带着甜腻的香。

“喻池喻池,我们?认识一年了!”

同学朝夕相处,肉眼看不见分别,当用上认识多久的说?法,似乎陷入即将?或者已经分别的语境。

喻池愣了一下,略略垂眼盯着她,笑?容好像阳光下乍然消融的冰霜。

“嗯。”

“真奇妙。我以?前明明也?知道你这个人,可没有什么接触机会。今年突然变成同桌和邻居——”祖荷倒退着走,看着他说?,“下学期继续当同桌好不好?”

“难道你还想换人?”

“不想不想。”

喻池替她留心前方阶梯,祖荷适时转身,他悄悄松一口气。

一辆黑色奔驰缓缓停在路边,副驾座降下车窗,喻莉华笑?道:“美女帅哥,上车不?夜间不收钱。”

驾驶座那边坐着祖逸风。

“喻老师!妈妈!你们?还没走呢。”

祖荷拉开车门钻进去,喻池紧随其后,外侧座位不用费劲挪动,他已经可以?自如上下车。

奔驰开进小区,前头正是蒋良平的朴素桑塔纳。

小区入住率还不高,地下车库车位充足,但电梯附近车位基本全停满,好不容易寻到一个车位,桑塔纳准备要倒进去。

喻莉华在边上怂恿:“闪他,闪他,让他去其他地方找位。”

祖逸风咯咯笑?,打了下远光灯。

祖荷也?扒到祖逸风椅背等?动静。

蒋良平从后视镜认出奔驰,倒挡挂回行车档,徐徐往前开去。

三个女人爆发出笑?声,喻池哭笑?不得。

祖荷说?:“妈呀,蒋老师真是好人。”

喻莉华扭头说?:“让个车位就叫好啦?对?男人要求不要那么低。”

祖荷像只倒挂捞月的猴子,扒着驾驶座的头枕,歪过?身子凑到喻莉华耳边,手掌挡着悄声说?:“那你觉得喻池好吗?”

“我听到了——”

当事人冷不丁插话。

祖逸风倒着车,和喻莉华不约而同哈哈笑?。

祖荷轻轻咋舌,佯怒道:“那你可以?当做没听见嘛!”

喻池:“……”

喻莉华意味深长道:“这你要问你妈妈,你妈妈说?好才行。”

祖逸风笑?道:“喻老师不想当王老师。”

喻莉华说?:“喻老师不想卖瓜。”

祖逸风:“哈哈。”

祖荷听明白了,又摆出听不懂的看家本领,朝喻池笑?:“她们?都说?你好呢。”

喻池:“……”

车厢昏暗,还可以?遮住泛红的耳廓,一从车上下来,他便?原态毕露。

隔着车顶,喻莉华朝祖逸风和祖荷说?:“害羞了。”

喻池暗怨般瞪喻莉华一样,低头说?“我去按电梯”,率先一步走向电梯间。

祖荷左手勾着祖逸风臂弯,等?喻莉华走近,把她也?揽过?来。

祖逸风笑?道:“你是不是整天欺负喻池,就看中人家脸皮薄。”

“我可没有,”她笑?嘻嘻交替看着两位中年仙女,哎呀呀一声,“我好像有两个妈妈了。”

祖逸风更?是笑?:“这就想喊喻老师‘妈妈’啦?”

祖荷扭头跟喻莉华说?:“喻老师,我也?可以?当你女儿,是不?”

喻莉华故作严肃一瞬,下巴示意玻璃电梯间里面的大?男生:“那你得先问问他想不想要一个妹妹。”

祖逸风也?用相似调调:“我觉得他肯定不会同意吧。”

说?罢,两位中年仙女又相视哈哈笑?。

祖荷:“……”

电梯间里面那位掐着上行键,耳朵跟LED向上箭头一样红,出声提醒:“电梯来了。”

*

别的孩子回到家可能先喊妈妈,祖荷却会先找她的妙姨。

蒲妙海即使很少再去接她,也?会起得比她早,睡得比她晚。

现在家中一片漆黑。

祖荷摸开玄关灯,咕哝道:“妙姨今晚睡那么早吗?”

一只手突然搭上她的肩头,祖逸风轻轻将?她扳过?来,说?:“宝贝,妙姨不舒服生病住院了,这几天你现在学校吃饭,回家睡觉关紧门,我处理完外地的事就回来陪你,好不好?”

祖荷极难消化:“她傍晚不是还在家吗?”

“突然不舒服,就上医院了,医生叫她住院观察一下。”

“她哪里不舒服,需要住多久?”

“明天才做详细检查,我让秘书去照看她。”

祖荷心生隐忧:“应该不会像喻池住那么久吧……”

祖逸风怜爱摸摸她的头发,毛茬茬的,手感?怪好的。

“现在晚了,先休息,检查结果出来我第一时间告诉你,好不好?如果你晚上不敢一个人在家,我让秘书过?来陪你。”

祖荷反过?来宽慰她:“不用啦,秘书姐姐晚上肯定也?想玩自己的,我去宿舍跟同学蹭几天好了。——对?了,明早上也?不用帮我准备早餐,喻池明天跑步,会给我带菠萝包。”

她瘪嘴笑?笑?:“我也?不想害你拉肚子。”

祖荷朝她吐吐舌头,穿着棉拖进卧室。

这套房子跟喻池家结构差不多,只是方位稍有差别,祖荷长住在此,主卧也?是她的。现在天冷,她和喻池一样上完晚自习回来才洗澡,暖呼呼直接钻被窝。

明天就要改变生活习惯,祖荷哀嚎一声,蒙头享受最后一晚的安详。

“喻池喻池,我阿姨住院了,中午放学不跟你回家了,我找言洲去食堂。”

大?课间时间,祖荷示意旁边的言洲,这人趴了两个课间,终于?从冬困里醒来。

“言洲,中午,食堂?”

言洲恍然,比出一个OK:“没问题,哥哥帮你占领小炒部。”

祖荷:“……”

高三教学楼距离食堂最远,比高一高二共用教学大?楼远五十米,也?就是这段距离拉开热菜与冷炙的鸿沟。

不过?小炒部按碟收费,比外面大?锅菜贵,竞争压力相对?没那么强,错开高峰去还能赶上最后几碟菜。

祖荷刚想问他跑得过?高一高二的吗,还有第五节上体?育课提前解散那部分,喻池在旁说?:“我也?去。”

“嗯?真的?”

喻池掏出手机:“我爸爸应该还没开始做饭,我打电话给他。”

本来喻池作为政教处副主任的小孩,应当起表率作用,不带手机进校;他现在情况特?殊,万一一个人在路上摔了起不来,怕半天没人发现。

但他用得最频繁也?就睡觉前有要事跟祖荷聊几句,白天几乎当手表用。

祖荷击鼓似的轻拍桌面:“好呀好呀!”

言洲伸手示意一下:“等?等?,你俩有饭盆吗?”

祖荷:“……”

喻池:“……”

学校还不是统一供应餐具,得自己带饭盆,即使在小炒部有专门碟子盛菜,也?得出外面大?食堂窗口用自己的饭盆打饭。

不过?也?并?非没有临时解决办法——

喻池说?:“我们?吃牛肉粉。”

祖荷笑?道:“对?哦,这下盆也?有了,筷子也?有了。——我都差点?忘记小炒部还有汤粉卖。”

言洲白了两人一眼:“两个天天回家好吃好喝的人忘记住校的人间疾苦了吧。”

喻池三两句跟蒋良平交代完毕,转头跟祖荷说?:“下午放学你来我家吃饭。”

祖荷:“啊?”

“你不正好得回家洗澡。”

“……”

她的确跟甄能君约好晚上蹭她床,女生北楼宿舍单间面积大?,床都是一米二上下铺,直接镶在墙壁,特?别结实牢固。

这也?意味着祖荷得在傍晚解决洗澡问题。

祖荷说?:“好呀,等?我阿姨回来,你也?来我家。”

言洲说?:“两个幸福的走读生又要抛弃我了。”

喻池说?:“你也?来。”

言洲脑袋摇得跟装了弹簧似的:“太远了,我怕走路。”

祖荷说?:“等?我阿姨回来,给你带卤鸭腿。”

言洲:“Good!”

祖荷便?这么把第一天安排妥当。

*

甄能君这天琢磨物理错题,没有下去夜读。两对?同桌等?楼管阿姨赶人才拖拖拉拉下楼。

到女生宿舍门口,言洲把祖荷的过?夜行囊交给她。

四人兵分三路离开。

言洲慢几步,看见祖荷和甄能君在门口磨叽没有立即进院子。

他往回走,大?声说?:“这么不舍的,直接跟人回去算了。”

喻池那边可能也?听见了,回头望她。

祖荷夸张挥手,言洲笑?:“生离死别一样。”

喻池看着祖荷进院子才提步,这个学期虽然没有次次跟祖荷上学,放学却几乎一次不落形影不离——除了因为姬柠八卦冷战那一晚。

祖荷还有甄能君,生离死别好像只属于?他。

一个人走便?不知不觉走快,喻池在后门口和卖烤红薯的三轮车错肩而过?。

大?姐看他不像潜在顾客,只望一眼,又继续往前门方向踩车。

喻池想了想,掏出手机。

*

“手机,荷妹你手机响。”

手机震动时,祖荷已经脱掉外套,正把毛衣揪过?头,嗡嗡嗡听不清。

祖荷走读后,宿舍床位七缺一,甄能君正好过?来填了她的空,舍友相伴差不多两年,比同班同学更?亲密一步,都是可以?内衣相见的姐妹。

屏幕上显示“喻池”,祖荷滚到床上,拉过?甄能君的棉被御寒。

“喻池喻池,怎么了?”

舍长听见这名字,和甄能君交换一个讳莫如深的微笑?。

“烤红薯?真的吗?我问一下——”祖荷也?不捂话筒,只将?手机拿开一点?,“姐妹们?,你们?要吃烤红薯吗?”

舍长故意问:“男朋友送来的?”

祖荷朝她龇牙咧嘴作凶狠状,舍长把她的话传到盥洗房那边去。舍友们?默契错开洗衣高峰,有些傍晚洗,有些睡前洗,各人习惯相对?固定,宿舍日常秩序良好。

有个舍友袖子挽起至手肘,双手通红滴着水,探了上半身出来:“谁啊?谁请吃烤红薯?来门口让我们?见识一下。”

舍长深情地用表演腔说?:“果然江湖传言没有错,想要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她整个宿舍的胃。这位仁兄果然有眼力见。”

祖荷:“……”

甄能君笑?望着这群活宝,想起很久之前的流言:祖荷住校期间,追求者频频把宵夜送到她宿舍,生生把人喂胖一圈。

祖荷对?话筒里面说?:“这边有八张——不对?,多了我,有九张嘴等?着投喂,你帮忙多买几个。”

舍长已经踱步到她跟前,戏瘾还没过?尽,朝祖荷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美丽的班花,请你告诉我,这位智慧非凡的仁兄是谁?”

前一位舍友已经洗好衣服,撑衣杆撑着衣服像举旗前进,“干嘛啦干嘛啦,你打听人家是谁,是想抛弃我出轨吗?”

这两位关系要好,平常在宿舍以?“亲爱的”互称,祖荷经常被定义成勾引其一的无辜美人。

祖荷看着她们?吃吃笑?,裹紧被子道:“好怀念住校噢。”

舍长说?:“有男人来也?要记得常回娘家看看。”

祖荷:“……舍长你可以?不说?话的。”

舍长:“嘿嘿。”

没多久,喻池来电让她下楼,祖荷不想再套毛衣,匆匆披着衣服就下五楼。

喻池校服外套敞开,掩着一袋烤红薯,打量有点?不一样的祖荷。

周围的女生和少量男生借夜色掩护,也?在不断打量两人。但主角们?望着彼此,对?周遭毫无知觉。

喻池轻扯一下她多出的臃肿围脖,灰底小草莓,看着分外眼熟。

“……睡裤?”

祖荷轻轻蹦了一下:“哎呀,看破不说?破。”

喻池笑?了,把重重的袋子递给她:“烤好的都在这里了,你看够吗?”

“够的够的,谢谢你,绝世好同桌。”

喻池想跟她多说?几句,最终只是说?:“快上去吧,这里风大?。”

“嗯,你一个人回家注意安全啊,不要被人劫色了。”

“……”

袋子很沉手,套了两层,里面每只红薯还用防油纸袋分隔装,祖荷抱在怀里也?不用担心爆浆流油。

喻池再次催促:“快上去吧。”

“走了啊。”

“嗯。”

祖荷走进院门,还回头稍稍将?怀中袋子费劲往上托,笑?吟吟看着他,那意思是:再次谢谢了。

喻池再一挥手,走出一步,回头已经看不见祖荷。

宿舍热热闹闹,他的脑袋像田径场一样冷情。

红薯个头像腰身发胖的玉米棒,足足有五个,两人分吃一个刚好甜而不腻。

宿舍没有配套桌椅,只有自己带来的塑料小凳,九个人围在甄能君下铺床边,或站或坐,有的没的地聊着,“好吃”成为词频最高的词汇。

舍长用正常语调问:“荷妹,你俩是真的吧。”

宿舍泛着烤红薯暖暖的甜香,其他舍友纷纷竖起耳朵等?答案。

祖荷说?:“没有啊,只是特?别特?别好的异性朋友。”

舍长又换上表演腔:“呵,女人的嘴,骗人的鬼。就凭我们?一起睡了一年半的感?情,你也?不说?真话吗?”

其他女生窃窃发笑?。

“我是说?真的啦,我们?都没有说?过?这个话题,纯洁同桌,革命友谊,”祖荷又使出擅长的“乾坤大?挪移”,开始转题,“妈耶,烤红薯不是挺通气的吗,明天我们?都要变成‘屁多仙’了。”

舍长夸张地叫一声:“荷妹,你一会说?好不好,现在吃东西哎!”

祖荷:“嘿嘿。”

甄能君一直沉默,忽然开口:“我看你现在就是了,屁话挺多!”

祖荷:“……阿能!”

*

即便?宿舍紧挨教室,祖荷还是踩点?到教室。

早餐劳烦甄能君顺便?,祖荷暂时把菠萝包和鸡蛋撩到书顶,拉出《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参悟阅读理解。

“没睡好?”喻池问她。

祖荷鬼使神差望了一眼甄能君的背影,早读声嘈杂激昂,甄能君忽然连打两个喷嚏,像感?叹号一般突兀。

祖荷朝喻池瘪嘴,挺不好意思说?:“我昨晚抢她被子了……”

喻池想起她上回看电影睡着,直接把他当枕头,睡意上头就怎样舒服怎样来。

“晚上你来我家睡。”

祖荷脖子一梗:“啊?这样真的好吗?”

喻池煞有介事看她一眼:“又不是跟我一个房间睡,你紧张什么?”

祖荷:“……”

她把较薄的资料书卷成筒,悄悄戳他侧腰。

喻池像被钉子扎到,猛地坐直,强忍住笑?。

祖荷数落他:“你什么时候这么坏了?”

“啊?学你的。”

“我……”

她垂眸胡乱扫一眼密密麻麻的黑字,真正印进脑袋里面的没几个字。

对?哦,她还主动摸他手呢,喻池在她面前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祖荷抬眼将?他看着:“可是我阿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喻池认真说?:“那就住到你阿姨回来为止,饭也?过?来吃。我昨晚跟我妈妈说?了,她今天会打电话跟你妈妈沟通,就差你点?头,嗯?”

祖荷的手机忘记关震动,在桌屉里应景震了震,她调成静音后才看短信。

祖逸风怕赶不上她课间打电话,就发来短信说?这事。

“喻老师效率真高,这就跟我妈妈说?完了,”祖荷点?头笑?笑?,“那可要麻烦你们?一段时间了。”

喻池暗暗松一口气:“这么客气我不习惯了。”

“去你的。”

祖荷一拳轻轻捣在他上臂,喻池莫名鼓起肱二头肌,似乎想让她感?觉到,他有能力抵抗下一拳,她还可以?再玩。冬季衣服像肚皮格挡心思,祖荷当然没体?会到暗涌,生怕弄疼他似的,往同一个地方轻抚两下,他衣服和心里褶皱都给她抚平了。

喻池放松肌肉,转了下笔,望着她俏皮的头发茬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