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祖荷没机会再跟喻池说话?,甄能?君和她同?住,多少缓和她的胡思乱想。
她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甄能?君把一沓一百面额的现?金递过来。
她把毛巾挂在脖子上,稍微歪一下脑袋。
甄能?君说:“说好高考后还给你,就怕你一下子走?了。”
祖荷可以不在乎零花钱,但不能?轻视她的骄傲,擦干手接过整了整,道:“你还随身带那么多钱,怎么不放银行里呢?”
甄能?君说:“我?拿的是卡,存折在我?爸爸那里,我?就怕他用存折取走?了,你?借给我?当天就全领出来了。”
祖荷即便不操心零花钱,也不敢随便揣那么多在身上,不由佩服她的缜密和胆大。
祖荷问:“你还够用吗?要不先买个手机?”
甄能?君点头,说:“还有六七百,听?说学杂费会退还一些,等高考成绩出来,我?就可以找家教了,今年感觉比去年好。”原本考后不轻易谈论成绩,但祖荷显然用不到成绩,她便提了下,“手机有那种充话?费0元购机的——言洲跟我?说的——我?打算买这种,感觉挺划算。我?先把你的还了,怕到时候跨国不知道怎么还,言洲和喻池总还在国内,汇款方?便一点。”
那个名字成功让心脏一缩,祖荷重新把毛巾盖脑袋,胡乱擦头,总算掩饰了神情。
“嗯,我?让我?妈妈把她同?事的小孩介绍给你,从小学到高中都有。——暑假你住哪里?”
学校宿舍还可以住到填志愿完毕,大概七月初。
甄能?君没有经验,一片茫然:“有些亲戚在市里打工,但是不是太熟悉,也怕我?爸突然找上来,我?大概……自己租个小房子吧。”
祖荷处理感情以外?的事脑袋明显比较灵活,说:“我?姐有个要好的闺蜜在师大当老?师,师大有一部分学生租住在校外?公寓,现?在暑假应该有比较多空房或者床铺,相对?来说安全便宜,性价比高,回?头我?让她帮你找找。”
祖荷对?她的帮助,远非一句“谢谢”可以回?报,也不是感激的眼泪可以承载,甄能?君只能?换一个话?题。
“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祖荷拉她坐回?床边,一边膝盖随意摊在凉席上:“当然啦!”
甄能?君说:“你回?来的话?,一定告诉我?一声好吗?说不定到时候我?挣到钱可以请你吃饭了。”
祖荷将半干的脑袋轻轻往她肩膀靠一下,撒娇功力复原,说:“好呀,我?饿上十天半月再回?来,赖着不走?,把你吃穷。”
甄能?君笑着摸一下她的头发,说:“头发先吹干吧。”
祖荷将落地风扇搬到床边,毛巾铺在床沿垫头,横躺在床上,让风呼呼吹头上。甄能?君头发比她稍长?一点,也笑着照做。两个女孩像白萝卜切条,晾晒在簸箕上。
手机一直在震动,她出国的消息很快传出去,不断有人来探虚实,有说她牛逼大发了,荷妹要变荷姐;有说她沉得住气,以后肯定是干大事的人;有骂她不够义气,走?前一定要请她吃饭;言洲说他看着喻池,让她别担心;还有哭诉委屈的——
“班花你真不够意思,好歹咱?同?窗三年,吱都不吱一声,我?这玫瑰花只能?泡花瓣澡了,可怜啊。”
真是该来的不来,祖荷退出傅毕凯的短信,把手机丢一边。
不一会,敲门声传来。
“荷妹,阿能?,你?睡了吗?”
是舍长?的声音。
甄能?君过去开门,舍长?已经换好不算睡衣的睡衣,探头问:“过来找你?聊聊天?”
祖荷撑起脑袋回?答:“快来!”
六个女生陆续进?来,一米八的大床横躺了四个,另外?三个躺在地上的游戏毯,跟床上的头对?头。八个女孩密密麻麻地摆了一屋子,像刚捞出锅滤油的油条。
她?原本属于三个不同?宿舍,这晚把三年间的八卦互通有无,偶不时一阵惊呼发笑,比高考前的卧谈会多了不少大胆的憧憬。
有人说大学要谈很多恋爱,把高中落下的美好时光补回?来;有人说要开始减肥,这一年各种补补补,该长?的地方?没长?——“谁说咪咪了,我?是说脑子,长?脑子”——整个人浮肿迟钝;甄能?君说要拿四年奖学金,然后继续读研,被舍长?取笑“刚刚考完试还想着学习,疯了疯了”。
甄能?君难得开玩笑:“我?比你?多学了一年,后遗症比较严重。”
她其实还有更胆大的憧憬,祖荷的学校不是最耳熟能?详的哈耶普斯麻那几所,但甄能?君还是懂得藤校的标签。
她的卷面分跟祖荷没有相差天堑,便幻想着,如?果?未来四年再勤奋一点,是不是也有机会像她一样……
当然她不会说出来,理想跟贫穷一样,都是她羞于示人的秘密。
夜谈话?题不知不觉过度到男生身上,这次七个男生逐个进?入评论焦点,只剩傅毕凯和喻池时,她?谨慎发言或含糊其辞,这两个人和祖荷关系太暧昧,她?生怕说错话?,给本不太平的夜晚火上浇油。
女孩?一个暗暗戳另一个,把眼色传递出去,最后舍长?被推到前线,充当发问记者。
“荷妹,你和喻池才是真的吧?”
“……”
祖荷枕着两手,双脚.交叠,偶尔转动脚踝。
大家都当她默认了。
舍长?继续问:“你出国了,他怎么办呀?”
“……”祖荷更想知道。
本来热闹的屋子只剩下风扇的呼呼,大家尴尬地设身处地,浮想联翩,没人能?提出什?么建议。
“祖荷是祖荷,喻池是喻池,就算在一起,他?也是两个人,哪能?对?对?方?完完全全负责。”
甄能?君打破沉默,让尴尬变得更加生硬,可没人敢否认她的话?:如?果?无法和平分手,总不至于一方?还要说服对?方?,甚至安抚情绪;又不是离婚领证,需要双方?同?意,分手只需要一个告知。
每一个困惑都回?答不上来,告别是双向的,祖荷不知道喻池该怎么办,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难过是双向的,不舍也是双向的。
*
回?程和这一夜一样,祖荷没有和喻池说话?,像进?入离别实习期,提前适应不联系的日子。
喻池一进?家门,堆在墙边那批书便闯入眼界,跟整齐的餐厅格格不入。当时收得急,没来得及一一区分,两个人的书和文具依旧混在一起。
他拉出一张椅子坐下,双肩包撴另一张上,望着那堆书发呆。
宾斌刚考完就撕卷子,他?还好生生搬运回?家,对?待知识的载体?已是仁至义尽。但也不太想处理,每一本课本、每一张剪出错题或者完整保存的卷子都承载不同?记忆:怕突然看见似曾相识的题目,懊悔高考没发挥出水平;怕想起老?师拎着卷子耳提面命,同?学争论难题面红耳赤;更害怕面对?越来越清晰的事实——高中时代结束了,他?再也回?不去了。
他掏出手机,给祖荷发短信:“你的书还在我?家,什?么时候过来拿?”
看着莫名像赶人,喻池删掉后半句才发送,不知怎地跟她发消息还得检查一遍语义是否有误,以前从来不会;收件箱早删除垃圾消息,全是她的。
过去一年,他?天天在一起,不曾分开三天以上,短信不频繁,偶尔睡前叮嘱:“明天跑步的话?帮我?带菠萝包不用谢”“明早下雨的话?等会我?,一起坐车走?啊,湿鞋子好烦的,快答应我?”“刚忘记说,明天我?带奶,你不用带了”等等;单条短信70字的容量压根用不完,所以祖荷几乎每一条前面都要带称呼,两遍,“喻池喻池”“同?桌同?桌”,或者干脆“1717”。
手机一震,显示一个信封弹框,祖荷回?复了:“我?准备去外?地,过几天回?来再去拿。”
是了,三天以上的长?假,祖荷都会回?祖逸风别墅那边,也是她住得最久的家。即将离开,她应该会很忙。
他回?了一个“嗯”,破天荒点进?发件箱,他的回?复通常很短,“好”“行”“OK”,惜字如?金,简约冷淡,一路回?溯,他后知后觉,如?若对?方?是一个心思敏感的女孩,恐怕早已被他气哭。祖荷无疑热烈而强大,消融了他的冷漠。一个在太阳底下的人不会察觉发冷,只有等太阳消失,他才恍然发觉自己通体?冰凉。
当一个人的未来无望时,他才会回?头缅怀,就像他在截肢后的病床上不断想起田径场;当他一遍遍回?看过往,证明这段关系已经看到了尽头,再也无法期待。
空调未开,室内闷热,喻池两肘抵着膝盖,握紧手机支着额头,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然后,他肩膀一跳,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到了。知道是谁,他连想也不想便起身开门。
他站在门口没动,祖荷也就没挤进?来,抿了抿嘴:“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也不是故意要骗你。”
“你是觉得耍我?很有意思?”
甜蜜的假象太能?麻痹理智,他甚至希望她干脆什?么也别告诉,一走?了之,给他毫无转圜的一刀。
那个嘲讽的字眼成功还了她一刀,祖荷瞪大眼:“我?确实想上大学还能?跟你在一起。”
喻池恨恨道:“我?还想太平洋能?蒸发呢。”
他?昨晚没多说话?真是明智,这吵架来势汹汹,估计能?让其他同?学不忍安眠,甚至会有人来做和事佬,或者添乱党。
“我?……”她突然揪住他T恤的侧骨,怕他像昨晚一样突然跑了似的,“对?不起……”
喻池低头看着那只手,一天之前他还很想找机会牵住她,现?在不敢了。他生过她的气,但更气自己无能?为力,像截肢后看着别人进?进?出出,他只能?干躺在病床上,烦躁而不安。
“你弄死我?算了。”
那个字眼成功刹住了他?,祖荷眼神呆然盯着他。他仿佛回?到病床上,一腔戾气地说“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喻池这类人离那个忌讳的动词特别近,一说出来自暴自弃意味更强烈。
她摇了摇他的衣服,本来挺想哭的,做错事又没脸哭,强行皱了下鼻子,忍住泪意。
“舍不得……”
“……”
这一瞬间,喻池全然说不出话?,那股和傅毕凯针锋相对?的锐利消失了,在卷子上奋笔疾书的自信萎顿了;他骂她也不是,不理她舍不得,和好又躲不开巨大的悲伤,他似乎还得感谢她没有考前说出来,不然他不知道要花多少功夫天天面对?着她和分别的事实。
喻池一手撑着门框,一手扶着门沿,无意识深吸一口气。
安静摧灭了声控灯,黑暗拢住她?;两个人不约而同?顿脚,唤醒了廊道灯,突如?其来的默契滑稽又悲凉。
喻池望了一眼她的头顶,似乎要找那盏灯似的:“从外?地回?来……还过这边吗?”
祖荷肯定地点头,嗯一声。
他还是不看她:“正好我?提前适应一下……”
T恤侧骨的力度慢慢流失了。
*
祖荷跟祖逸风探亲访友,作为独女,祖逸风的家业以后自然交到她手上,提前在各路重要人脉中混个脸熟,便成为必不可缺的部分。祖荷所选专业原因便在此。
祖荷玲珑剔透,在人际交往中常常如?鱼得水,在年长?者面前也不露怯,真碰上哪个不喜欢的,还可以借未成年的敏感标签“莽撞”一下,锉锉对?方?权威。八卦传开来,众人在背后不得不赞许一句后生可畏。
祖荷虽然没和喻池直联,有关他的消息却一天也没断:言洲天天发消息,把她当成日记本叨叨。
喻池和他一起报名考驾照了;喻池学自动挡比他学手动挡快多了,已经考过科目二,他还在学倒车入库;喻池拿到证就开蒋老?师的新车,来接他下考场。
然而言洲也只能?汇报这些无关痛痒的日常;他可以同?喻池一起练车交流技巧、打游戏交换装备、讨论最新一期《极客时间》和研究大学专业,却从来不会谈论对?哪个女生有好感——哪怕早已旁观者清。
传统引导男孩互相角力,儿女私情向来被描述成未来“英雄”的弱点,倾诉感情等同?示弱,所以,男孩和男孩间一般才不会互相“示弱”。
两人教练虽不同?,练车在同?一个地方?,休息时一起在遮阳棚下聊天,或者发呆——通常发呆是喻池单方?面导致,挣脱高考枷锁的少年理应神采飞扬,谈论象牙塔的憧憬,喻池却比考前还要消沉——最后通常由他朝喻池伸手,给他借力站起来。
言洲没有明说什?么,和事佬的活计却一点没少干,天天晚上玩游戏必定拉祖荷进?队。
祖荷每天会去喻池的空间瞄几眼,不留言,虽然他的空间万年不更新;喻池“顺便”回?访她,她的小窝跟现?实中的人气一样旺,留言板祝福像拜年。
*
学校撕下去年的高考光荣榜,率先把尘埃落定的三位同?学的名字和学校张贴上去,粉底黑色宋体?,祖荷和那所藤校当之无愧地排首位。
喻池把它拍下,配了一个大拇指的表情破天荒更新空间,祖荷闻风而动,在他留言板留下一个字:踩。
他久违哼了一声,要笑不笑,回?复一个句号。
第?二天,祖荷又来了。
Ai。:「踩踩」
“空池”回?复:「。。」
第?三天。
Ai。:「踩踩踩」
「。。。」
……
原本冷清的留言板成了祖荷专场,每天更新,一大堆的“踩”和句号跟踩羊屎蛋似的。
半个月后,高考成绩跟着言洲的驾驶证一起发放,结果?可说毫无悬念,但依旧令人欣喜。
学校是市里最好的高中,喻池稳坐学校第?一交椅,毫无悬念成了市状元,全省排名前十,TOP2招生办直接电联抢人。
情场失意助燃恃才傲物的玩性,他说话?滴水不漏,套出两边针对?他身体?条件的底线与优势,暂时不答复,都给对?方?挺大希望。其实他心中已有定夺,选了计算机排名第?一那一所,一来真心喜欢,二来就业要求和趋势最契合他的特殊情况。
做完这一切又觉得挺没意思,这是一项危险讯号,他对?引以为傲的东西失去兴致,说明某个方?面一定出了严重问题。
没多久他就致电招生办告知决定,对?方?祝贺他成为2007级准新生,期待九月份的相见。
他的秋天有了落点,可是夏天还得继续熬。
甄能?君报了理工大学,言洲报财经大学,如?无意外?三人同?城,傅毕凯报了另一个城市的财经大学……
祖荷超常发挥,按往年可以上一所非常不错的985,当然她没有填志愿。
祖荷留言“我?明晚回?去”时,甄能?君和言洲的第?一志愿尘埃落定,只等下月收录取通知书。
喻池盯着那五个字好久,筑了半个月的围篱又被她一刀砍烂,他喜忧参半回?了一个字:好。
*
祖荷和祖逸风、蒲妙海有说有笑走?出电梯,手中推着行李箱和购物袋。
喻池家门口忽然传来开门声,过去一年,祖荷太过熟悉邻居的动静,下意识便望过去。
“喻池——”
“你回?来了——”
大半个月时间好像冲掉芥蒂,相聚的冲动怎么也刹不住车。
“小风阿姨,妙姨——”喻池跟祖逸风和蒲妙海打招呼。
祖逸风稍一点头,说:“妙姐,我?突然有点肚子饿了。”
蒲妙海机灵道:“哎,搭飞机累了吧,我?给你熬点粥缓缓胃。”
祖逸风和蒲妙海便自然闪进?门内,连带大包小包和所有杂音。
祖荷以为他出门丢垃圾,可是手中并没有垃圾袋,趿着拖鞋,像急急忙忙开门。
她背手将门带上,喻池也同?样向她走?近,一起停在两家的中间。
“听?说你考上了——”
“头发、怎么变长?了?”
祖荷用手梳一下耳边发尾,半笑道:“新接的,假发,好看吗?”
长?发接到锁骨往下十厘米,整个人气质一瞬成熟,像抛开他,一个人长?大了。她骨相和皮相俱佳,经得起折腾,短发时飒爽俏皮,长?发时媚然沉稳,可当她咧嘴一笑,似乎又没有本质区别,依然灿烂、阳光,富有感染力。
喻池很矛盾地看着她,轻轻“嗯”一下,说:“我?还没恭喜你呢。”
本来也是事实,简单的一句话?泄露怨怼,索性闭了嘴。
短短走?道陷入沉默,不多时,廊道声控灯熄灭,黑暗给予盾牌般的安全感,挡开现?实,他?可以勇敢注视对?方?。
两个人没再着急唤醒灯盏,这份默契灵活又坚固,他?仿佛被黑暗揉成一人,能?敏感捕捉到对?方?细微的思绪。
电梯叮的一声,有人走?出,把他?的黑暗与安全感吵没了。
灯光像现?实无孔不入,他?再度沉默,仿佛罚站门外?,不敢轻易对?话?。
“喻池,我?——”
“我?、后天要去姥姥家,自己开车去——”
话?题虽突兀,但不失为一个安全话?题。
祖荷玩着手腕上的橡皮筋,拉出来又套上,说:“喻老?师和蒋老?师不去吗?”
喻池说:“学校明年建校一百周年,今年秋季期要各种评估,他?估计要忙半个暑假。”
祖荷说:“你姥姥家好玩吗?”
“在乡下,空气好,生活节奏很慢,我?每年寒暑假呆十天半月,回?来就变懒很多。”
这般自律的人也会变懒确实是新鲜事,祖荷忍不住笑道:“听?起来好舒服。”
“嗯……”喻池抿了下唇,他一向自信自如?,一旦出现?这个小表情,犹豫一目了然,“你想……跟我?去吗?”
祖荷惊喜,不禁走?近一步,或说轻轻往前一蹦,说:“可以吗?”
三个字带着撒娇意味,轻而易举敲开喻池的笑容。
“只要你敢搭我?的车。”
以往的氛围似乎回?来了,联结起他?,越来越紧密。
她笑道:“有什?么不敢,就我??两个吗?”
喻池反问:“你还想叫上谁?”
“只有我??两个最好了!”
刻意的强调好像同?意一个约会,暧昧发酵成他耳廓的红。
喻池说:“第?二天才回?来……”
祖荷毫不犹豫:“又不是没一起外?出过过夜。”
喻池反倒谨慎起来,说:“问一下你妈妈。”
祖荷仿佛全然忘我?,比出一个“OK”,原地转一圈,说:“我?回?去收一下东西。”
闯进?家门,刚才的小兴奋爆炸开来,祖荷朝天伸懒腰,大声宣布:“妈妈,妙姨,我?后天要跟喻池去他姥姥家,住一晚!”
太过激动,她没注意到祖逸风在听?着电话?。
祖逸风笑吟吟朝手机说:“你刚才听?清楚了吗?没有啊?那我?叫她再说一遍——玉祎,你刚才说什?么?”
祖荷单凭直觉,对?祖逸风递近的手机重复一遍。
祖逸风听?回?电话?,说:“这回?听?清楚了吧,哈哈——由他?去吧,你什?么时候忙完,我?给你带了点小礼物。”
祖荷听?出大概,等祖逸风挂机后,问:“喻老?师?”
“不然呢。”
“呆一个晚上,你同?意我?去的吧?”
祖逸风反问:“不同?意你就不去吗?”
祖荷搂着她脖颈,往脸上吧唧一口:“妈妈最好了!”
她一碗水端平地也给蒲妙海一下,那边“哎哟哎哟”地叫,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祖逸风擦一下不存在的口水,笑道:“你这劲头要用在对?的地方?。”
祖荷哈哈笑着跑进?房间,说要收拾一下。
夏天一晚上的衣物很快收拾妥当,祖荷拉上背包拉链,开始挑出门要穿的衣服。
祖逸风敲敲门,走?进?来递过一个红色盒子——超市收银台附近货架经常能?看到的那种。
“这个,也带上。”
祖荷拿在手中粗略看了一圈,揶揄道:“不会过期了吧。”
“哪有,我?最近才买的。”
她翻到生产日期,说:“又交男朋友了吧,这次我?该叫叔叔还是哥哥?”
祖逸风笑骂道:“明天记得带上,你今年运气挺好的,可不用‘求好孕’了吧。”
她捏着盒子的一个角,另一手拨动着让它转圈圈。
“可是,妈妈,我?可还未成年哦。你没意见?”
祖逸风觉得可笑般翻了下白眼:“反正你?这个年龄的孩子,也不是家长?说‘不行’,就会真的不去做。”
祖荷嘻嘻笑:“那肯定。”
“你虽然还差半年满十八,但你的‘小玉祎’每个月都会成熟一次呀,它可不会乖乖等你成年才出来‘见世面’,”祖逸风说,“我?好不容易盼你到十八岁,年纪轻轻就当姥姥,太不符合我?的形象了,我?可不想要这种名号,你手下留情啊。”
她皱了皱鼻子,是真带点厌嫌:“妈妈你可别胡说,我?丁克主义呢,特别坚定,特别成熟。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不丁克。人类有灭绝的一天,一定有我?司玉祎的一分贡献。”
祖逸风配合地说:“那我?提前谢谢你了啊。”
她把盒子塞进?背包里兜,拎起两条连衣裙问祖逸风:“妈妈,你觉得哪条更好看?”
祖逸风说:“问我?干什?么,问你的哥哥去呀。”
她想了想,煞有介事扔掉两条裙子,握腰说:“肯定是什?么都不穿最好看。”
祖逸风笑了,说:“扣子会硌疼的哦。”
祖荷拿起前襟有装饰扣子的连衣裙,比在身上,抱了抱,想了想,明白了原因。
“小风姐,还是你有经验。高!”
床上手机响了一声,祖逸风嘀咕“原来你的铃声是这样子的”,然后踱出主卧。
过去三年,祖荷带手机偷偷摸摸,连震动也不敢调,从今往后竟然可以光明正大开铃声了——就像谈恋爱一样。
喻池发来消息:「乡下买零食不方?便,明天去市中心转一圈?」
祖荷毫不犹豫:「好的呀!」
「我?明天还跑步……」
祖荷趴到床上,随便蹬开拖鞋,干脆拨电话?过去:“喻池喻池,你会游泳吗?”
那边静了一瞬:“……以前会。”
“噢,”答案意料之中,她双脚.交替打空气,“我?明天想游泳,师大体?育馆早上人应该不多;今年还没下过水。”
“跑完我?去找你。”
喻池没有勉强她陪跑,她自然也不会硬拉他下水。
约好时间,两人便挂断电话?。
祖荷又回?头把那盒子扒拉出来,拆开撕出一片,捏着顶部抖了抖,表面有点湿滑——她将指腹递近鼻端,又马上移开,嘴上咕哝一声。
真是不懂描述的气味。
小时候她脱白色长?袜,喜欢卷了袜头,一路搓到足尖,收成一饼袜子。
现?在她好像进?行反方?向操作,一点点将“袜子”捋直。
等到变成一长?条半透明气球,她张开手指比了下长?度:妈呀,能?有那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