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刃之芒

作者:钦点废柴

工作三年,几乎每天下班都是霓虹送行,这天喻池第一次见到工作日的夕阳。

彤阳焰云,辉映天穹,仿佛他们高考前一天那个傍晚。

但很快也看不到了,汽车从写字楼地库开向商厦的车库。

喻池下车顺势将右手伸过来,与?她十指相扣,嘴上跟她随意聊着,上了两层扶梯手势一直没变。甚至祖荷手背不小心感觉到他裤兜手机震动,提醒他,他竟用左手伸过右口袋,别扭地掏出?来。

“我看下消息。”

祖荷两只手扣住他手心和手背,好像竖抱一根球棒,低头一笑,额头便磕上他的肩头。

喻池第一次解锁这个部位的触碰,另一边肩膀同步一颤,握手机的手僵了。

他侧头问:“困了?”

祖荷停步,踮脚换下巴搁上来,笑嘻嘻盯着他:“对啊,你要陪我睡觉吗?”

“……”喻池直接扭开头继续翻信息。

祖荷笑声的颤意从肩膀递来,她甚至恶意地往他耳垂轻吹一口,气息又拂热了耳廓。

喻池无奈一笑,把没什么?要紧事的手机收回左边口袋。

还没到周五下班高峰,商场人不算多,祖荷忽地凑近,旁若无人亲了下他下颌。

“……先吃饭。”喻池不得不笑着投降。

祖荷嫣然撒开一边手,牵着他去?找好吃的。

两个人恋爱第一次一起谈,饭可不知道一起吃了多少回,喜好与?忌口一清二楚,没有同席的尴尬与?谨慎,倒是确认关?系后,有人可以肆无忌惮不规矩了。

“好凉爽!”祖荷盯着他没头没尾地说。

喻池往桌底看了眼,果然她又把脚踝贴在?他的假肢踝关?节上,刚才?他能感觉到有意的挨蹭。

他松开握冰水杯子的手,往纸巾上印去?水珠,伸向她:“手给?我。”

祖荷逸出?一个模糊的音节,不明?所以放进他掌心,一下子被凉意锁住。

“够凉了吗?”

祖荷咔咔笑着,挑了下下巴:“我最热的地方不是手。”

“……”

她左手随意戳了下胸口,然后托起脸颊,笑吟吟道:“这里。”

“……”

服务员端上点?单,适时救了他。喻池松开她,正?儿八经得好像他才?是服务生?,说:“开饭了。”

祖荷挺喜欢捉弄他的小乐趣,以前是暧昧,现在?是明?白?无误的亲密。但为了消化着想,还是暂且中场休息。

饭后逛了一圈,祖荷没其他购物欲,准备下一楼超市买点?零食再?回家看电影。

水果、酸奶、零食,塞了半辆购物车,祖荷打预防针道:“我要在?你家待很久哦。”

喻池说:“冬眠也可以。”

转到收银台附近,祖荷嘀咕一声“拿个东西?”,指尖隔空往货架的彩色盒子上点?兵点?将,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收手,扭头望着发现她小动作的喻池。

“你家里有吗?”

喻池望她一眼,像在?说“可能吗”;祖荷笑着,说“我给?你拿两盒”。

多年过去?,超市摆出?的还是只有那三大牌子,型号大致只有两种超薄和紧型,她每个牌子拿了一盒,跟准备横向对比出?体验报告似的,嗖地丢购物车。

“我还以为你玩玩具会用上,”祖荷说,“你、想买的吧?”

后面一个问题,喻池好像怎么?回答也不太妥当?,索性?转到前一个:“没玩过玩具。”

祖荷了然道:“那就是手动的。”

喻池刚想如实说也不经常,但好像又暗示什么?似的,又改口:“还要买什么?吗?”

“想起来了,你在?这等我一会。”

祖荷丢下一句,转瞬没了人影。

喻池捡起购物车的一个盒子看了一眼,没有标大小,应该是均码,跟当?年蒋良平给?他的好像一个牌子。时隔多年,蒋良平那句提醒犹在?耳边——

“你最好先自己试用一下,适应适应,免得关?键时刻掉链子,破坏气氛。”

也许他刚才?应该回答“不”。

喻池刚把盒子丢回去?,祖荷的声音重新回到身边,“好了”。

一盒一次性?内裤刚巧落在?盒子旁,她说“一会你借我一件睡衣就好”。

*

回程路上并不拥堵,可这四十分钟的路程仍显漫长,聊着寻常话题,心口不一,更显滞涩,仿佛又走过一个分别的七年。

刚一下车,眼神便把他们拉进彼此怀抱,车库闷热,像那年的暑假,眼角潮湿,也一如那年的分别,可此时如胶似漆,又似乎未曾分开。

这个拥吻让他们一下子跳过熬人的磨合期,不再?需要小心翼翼试探,他所渴望的,已久久徘徊在?她心里。

空气的窒热蔓延到身上,祖荷不舍地松开他,又碰了碰他的鼻尖:“出?汗了,先洗个澡。”

喻池右手提上购物袋,左手拉着她走向电梯,心里仍然惦记冲凉之后的事。

他按下“1”时,她也同时按下“2”——矛盾的选择把视线拉到一起,她又歪了下脑袋,比起问“为什么?”,更像在?问“为什么?不”。

她依然盯着他,眼神却跟之前不一样了,虔诚中裹着燃烧的渴望。一路都是她主动,这一刻的安静带上征询的意味。

喻池无奈看了眼购物袋:“先放东西?。”

“也是,”祖荷皱了皱鼻子,从里翻出?她的一次性?内裤,“我自己上去?咯?”

“睡衣在?柜子,随便拿。”

祖荷第一次进喻池的卧室,跟他本人衣着一样,简约大气,清一色冷系色中,一块暖色调的东西?很容易闯入眼帘。

她嗤声一笑,走过去?捡起床上那只菠萝抱枕,喻池煞有介事跟她“夺枕”那一幕仿佛昨日,但抱枕已然非常显旧。

她下意识回头,喻池当?然还在?楼下,没上来“夺枕”。她轻拍几下,送回原处。

喻池从一楼上来,恰好踩在?她出?浴的点?上,然后发现……两人对睡衣定义迥然不同。

他以为的睡衣是上下一套,还担心裤头对她太宽,是不是得找东西?别着;而祖荷口中的“一件睡衣”真的精准到一件上衣——他的一件深蓝开襟睡衣变成了她的超短连衣裙,睡衣领口宽,在?她身上更显低垂。

她还一叉腰,把空荡的腰身收紧了,爽朗道:“还挺舒服!”

喻池忍俊不禁,撇开眼:这人是真不见外,他大概升级成“内人”了。

等喻池也洗好换一身宽松衣服出?来,地下室影院的温度恰到好处。

祖荷还是选了《末路狂花》,说要把当?年中途落下的补上,这一回,她明?明?白?白?躺进他怀里,枕肩环腰。

熟悉的画面出?现,屋子里只有幕布的光源,喻池揽在?她上臂,下巴偶尔垫一下她的发顶。

祖荷随意支起膝盖,“超短裙”滑下一截,“裙”消失了,露出?好一角白?色。那个怀抱明?显僵了一下,祖荷拉过他的手,担着他手肘,忽然轻咬一下他虎口。

这一下,喻池更加不得不低头看她,那一角白?色也如她所愿侵入视界。

“害羞了?”

“……”

祖荷按着他的肩膀,很轻松将他变成马鞍,那边还想说什么?,她没读出?不情愿,便嘘了一声,狡黠笑着,拇指封住他的唇。

他左手下意识扶着她胳膊,怕后仰摔了。

但祖荷明?显更想往他的方向摔。

“不看电影了吗?”

“你比较好看。”

喻池右手还握着遥控器,本想暂停,慌乱碰上电源键,地下室陷于一片漆黑。

昏暗为屏,蒙蔽他的羞怯,喻池拥住她,含着帮她扯衣摆时的小心翼翼;睡衣质地熟悉,底下却是一种陌生?的弹性?。她轻声一笑,更是将这份试探推到如履薄冰的层面。他钉在?那里不动。

自始至终,他一直是被动而处于下风那一个。

她说:“你还记得高三时候我做过阑尾炎手术吗?”

和她每一分每一秒几乎不曾忘记,当?时他觉得位置尴尬,不想为妙,现在?更加。

“纹身?”

“嗯,你想看我的小鱼吗?”

祖荷的熟稔化解他的青涩,问号化作一枚吻落下。

壁灯调开两盏,舒冷白?光里,祖荷也不解扣子,揪着衣摆直接将睡衣从头掀开,撕烂两侧裤缝线,欠身抽开,就从人类文明?的束缚中解放,迎接原始的自己。

她随意顺了下松爽的长发,整个人性?感又自在?,成就了他眼里的完美?。那一大一小两条鱼仿佛受到这股魔力的驱使,游向神秘之所。

“这里。”她默默拉过他的手,盖住小鱼。

对照之下,喻池心里那股深藏的卑怯涌出?来,尤其当?她好巧不巧坐到他的接受腔。

祖荷也感觉到特别,反手定了一下——这一小动作深深刺痛了他的神经,赤裎的冲动浇灭大半,转而变成一种不求回馈的奉献。

他直起腰调换两人位置,祖荷正?要表达抗议,喻池退潮般离开,只听得一声脆响,金属敲在?木地板上,也像一颗钉子敲进心里,钉牢她。她不再?反抗,环抱他的脑袋,直至印上小鱼,又继续下降。祖荷拉走他的上衣,亲自检验他的健身成果,那仿佛是世上最美?妙的弹力感。她自然而然盘住他的脖颈,一遍又一遍揉着他的头发,俯视他的脊骨,用特别的方式与?他碰嘴。

她把信徒牵至母神之眼,引领他感受神圣与?奇妙,他无疑比信徒更为虔诚。

喻池曾说过假肢不方便起蹲,祖荷不知道他坐踝骨多久,汐临之时,她不得不连推带踢,但还是慢了一瞬。眼泪漂弹至上他的脸颊,更多的沁入沙发边缘。

他蜡在?地板上,一边胳膊还挂在?她的足面,抬头发懵望着她,又看看刚才?的眼睛。

“Sorry,”祖荷嘴上抱歉,语气和表情却是另一样:“我、偶尔是会这个样子。”

些许泪花凝在?下巴,眼看滑落,他也不去?管,讷然道:“那么?快的吗?”

“我都好久没来了。”

“……”

虽然是事实,但对于一个从未有过经历的人,还是很难没听出?炫耀。

喻池正?尴尬着,祖荷朝他张臂,说“过来”。她赤条条黏进他怀里,一点?也不矜持地亲他,甚至舐去?下巴的水渍。

他像接受腔一样僵实了,替她撩起一缕遮眼碎发:“你要洗一下吗?”

“一会好吗?”她按住他。

“……”

他躲开眼神那一瞬,她的邀请如发丝遇火,蜷缩了。

“那你抱我去?。”

喻池多此一举地捡回睡衣给?她盖上,弯腰抄起她的膝弯,将她打横抱起。

祖荷搂紧他的脖颈,竟然感觉不到卡壳,咯咯声藏不住餍足。

“下盘还挺稳当?的。”

喻池耳廓发烫,已经分不清是卑怯还是激动,本来还有些忐忑,一句逗笑也散去?大半,挺认真回答:“我一直有健身。”

“我发现了。”

“……”

进电梯,上楼,他把她径直放到床上,一条腿本就相对不稳当?,被她缠着不放,整个人失控跌到她身上。

祖荷还不死心,喂一声:“真的不来吗?”

喻池起身问:“另外给?你拿一件睡衣?”

“……”

最后他找出?一件拆洗没穿过的丝质浴袍,一上身,刚好盖过她的膝盖,祖荷在?全身镜前转了半圈,琢磨着:看来身高差15厘米还是有点?差距,这要在?喻池身上,那估计刚能遮住他的残肢末端,光想想那副前所未有的风景,祖荷很快释怀他刚才?的退缩。

这一晚,电影还是没看成,祖荷自然也不再?睡客卧。

“咦,你洗完澡还要穿着的吗?”

喻池重新从浴室出?来,浴袍之下还穿戴假肢,微妙感跟一身睡衣还穿运动鞋一样。

“一会睡觉再?说。”

祖荷想起乡下那个夏夜,喻池也这般戴着假肢躺平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执拗真是随着岁数根深蒂固。

窗帘遮光良好,祖荷没看到他身影,只听一阵窸窣,喻池最后也躺在?身旁,她便利索滚上去?。

前一次拥抱,她在?有意无意蹭到假肢,这一会完完全全没有了,可他的身体也前所未有的僵固,这种本能的拒绝渗透进每一个细节里,轻易打碎她的热情。

祖荷翻回原来的地方,不咸不淡道晚安:“不逗你了。”

不多久,祖荷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喻池不知道她睡着了,还是仅仅平息失望,最后一句听在?他耳朵里像“不要你了”似的。

他悄悄贴过去?抱住她,贴着她的耳朵,很轻很轻:“对不起……”

祖荷模模糊糊一笑,他的胸腔也跟着共振发麻。

她反手抚摸他的脖颈和脸颊:“等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再?暗示一下我。”

喻池将胳膊垫进她后颈,抱她更紧,埋进她的肩窝,鼻息似乎还有些潮。

*

次日喻池依旧按生?物钟醒来,身旁人还在?熟睡。祖荷以前说自己睡觉不规矩,看来一点?也不自谦,昨晚他给?踢了几次,最后变成她的人形抱枕,让她绞稳了,两厢才?睡得踏实。

他轻手轻脚起床,换上运动脚板趁天光没亮出?门跑步。临走前往她那边台灯罩贴了便笺,知会一声。

按照她以往习惯,他跑完她估计还没醒。

清风稍稍冷却热恋的激狂,他一个人反刍昨日的种种,等了太久,这一天一并跃上几个台阶,似乎没有任何真实感,尤其当?一个人孤独地跑着,总像回到单身的日子。

这日家里有人,他没往远处的公?园跑,只在?周围转了5公?里,便匆匆赶回家。

玄关?处的女鞋失了踪影,把那份不真实感推向顶峰。

喻池直奔二楼卧室,被子凌乱掀开一角,祖荷已然消失。他走神片刻,来到她那边台灯,便笺下面接了一句话:“忘记说要出?差了,callme!”

他回自己那边找来手机,上面果然有一通他的未接电话,应该是刚起床找不到他打的。

他立刻回拨。

“我在?机场了!”祖荷的声音透过来,“昨天去?公?司找你就是为了说出?差,结果——嘿嘿,色令智昏——看我,雯姐教的成语我还没忘。”

喻池一腔暂别的滞涩都给?她涤荡干净,垂眼轻笑着:“下次,提前告诉我,我给?你安排飞机,行吗?”

祖荷好一阵哈哈笑,好像跟朋友相处时没什么?区别,可她下一句话跟迷魂药一样,喻池知道从此真真切切有所不同了。

“好呀,差点?忘记我男朋友有私人飞机。”

喻池捋了一下汗湿的刘海,汗粒子飙出?来,又懵懂用毛巾擦了擦。色令智昏,他也差不多了。

“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

极锋互动IPO提上议程,接下来半年工作压力可想而知,而且开始一段新感情——喻池罕见熄火后没有立即下车,放空坐了好一会。

以前他最多允许发呆一根烟的时间,现在?不抽了,似乎还能掐准时间。空调关?闭,车内空气发闷,喻池便下车出?来。

虽然不再?住公?司附近,喻池依然避开早高峰第一个到公?司,晚上若不是跑步,经常十点?多十一点?走人。

这可让职场新人的曲无宗怂坏了,生?生?把上班时间前调一个小时,怕他的17哥哥嫌他摸鱼。

喻池观察几天发现端倪后,开解道:“不用把我当?时间表,不然第一个倒下的会是你。”

听听这口气,先宽抚再?激将,双面夹攻,果然是当?CEO的人。曲无宗哼哼唧唧不服气,不但没倒下,几乎天天赶在?喻池前头打卡,全公?司出?勤最积极分子。

这天也是,曲无宗来公?司输出?一份流行游戏的体验报告,伸着懒腰,准备去?休闲区玩一局跳舞机。没想喻池也来了,曲无宗当?即热情招呼:“姐夫,你怎么?来楼下了?”

喻池在?那个称呼里恍了下神,果然色令智昏,差点?忘记周五的起哄群众——不,眼前这位还是领头羊。

头衔有点?陌生?,但感觉还不赖。

他朝他招手,走到桌面足球旁,说:“陪我玩几局。”

“好咧,姐夫。”曲无宗欢蹦着过来。

喻池稍稍弯腰握杆,做好准备,抬眼望了眼对面的人:“你姐承认你了?”

“那是,”曲无宗煞有介事往掌心吹两口气,又互相搓搓手,才?握住球杆,“我以后就是小舅子了,姐夫,你有压力不?”

“……”

喻池首局开球。他神情专注,腕部青筋凸显,灵活在?四根杆子间切换。曲无宗也不遑多让,小足球在?两队球员间横冲直撞,嘣嘣作响,球桌随之轻震。两个人好像分布烧烤炉子两侧,赶时间抢火候翻动8串肉串。

好一阵后,一球入网,曲无宗发出?遗憾叹息。

喻池松松手腕,笑道:“有压力的应该是你。”

曲无宗:“……”

玩了几局,喻池赢多输少,神经松弛得七七八八,准备打道回府,言洲却先下来找他。

“正?要找你,原来你在?这啊,妹夫。”

喻池:“……”

言洲嘿嘿笑:“替你珍惜来之不易的头衔。”

曲无宗抢话道:“洲哥,那你就是大舅子了,我是小舅子。”

言洲笑着搭上他肩膀:“看荷妹多机智,人虽然出?差了,还安□□们两个眼线在?这里,让他不敢胡来。”

曲无宗也回揽他:“就是,我姐就是聪明?。”

言洲说:“他俩能那么?快在?一起,有我们一份功劳。”

“我们不但是内线,还是功臣。”

“以后啊,他想过上好日子,还得靠贿赂我们。”

两人一唱一和,默契和谐,仿佛真就是一对同胞兄弟。

喻池望着他俩,无语好一阵,正?经敌不过逗趣,败阵淡笑。

“行吧,那两位兄弟,以后拜托在?你们姐妹那里多说说好话?”

曲无宗当?下应承道:“小意思啦,你以后多输我几局游戏就好了,给?小舅子一点?点?点?点?面子。”

言洲继续拍拍他肩头,笑着夸道:“你这趁火打劫太聪明?了。”

喻池收摊准备上楼,临走叫了曲无宗一声“球球”,言洲灵醒说在?上面等他。

“姐夫,有什么?秘密吩咐?”

喻池回想周五那天,当?众表白?依然叫他心跳异常。

“周五那个问题,她让你问的?”

“我是代表广大热心群众问的,”始作俑者当?即否认,可这位老大目光太过坚定和强大,他不久便妥协下来,挠头嘿嘿笑,“其实我好奇去?问了荷姐,荷姐让我自己问你的。多亏荷姐给?我撑腰,不然我哪有那个狗胆——不是,猴胆。”

曲无宗虽然刚出?校门,也知道职场不要过多牵涉私人感情,哪怕私下跟喻池他们交往甚笃,工作中他也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游戏策划,不是什么?“小舅子”。

果然如此。

那股被偏爱的感觉烘暖了他,喻池抬手作别,真诚说:“谢谢。”

“……”

他的17哥哥说谢谢?

老大说谢谢?

曲无宗不禁飘了,飘得忘记祖宗名字。

他不仅仅是一名游戏策划,他当?然还是极锋互动的小舅子。

*

异地的一周每天还是照常联系,只不过祖荷多了睡前视频通话和一些直白?的表示,哪怕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想你了”,喻池也听心头发烫,面红耳赤。

跟自己的较劲也没停止,甚至愈演愈烈,冲凉出?来不穿衣服,站在?镜子前,久久注视里面的自己。

说一点?不遗憾那是假的,游戏里面某一处不对称的美?术细节都能较真到叫费萤萤翻白?眼,何况面对那么?明?显的残缺。

喻池蹦到床边柜,从抽屉取出?祖荷买的其中一盒套套,拆开塑封取出?一片,又回到镜子前。

他拉过椅子坐下,残端正?冲镜面,疤痕和茧子狰狞如网,折损了整体的美?感。

其实男人的第一性?征比之更为丑陋,囊皮带褶,青筋毕现,若日久年深还会沉淀出?红中带紫的脏色。可是文化赋予它权力之象征,只要不是极端细弱,任谁都难以抹杀现存地位,它便因权而“美?”。

喻池撕开一片,确认卷膜的正?反面,好像戴上一次性?手套处理肉类食材。

他对着镜子开始错位想象,一会想着祖荷面对他时可能出?现的惊吓、失望甚至厌恶,一会想着穿戴残肢的自己如何动作,幻想可能的快乐;狰狞的残端不时变成焦点?,强化了卑怯,他一饰多角,在?分裂中释放痛苦。

喻池如同一只残败的木偶,僵在?椅子上,残端暗红的疤痕像一种霉斑。

许久,他捞过绷带袜和假肢穿上,心中凝滞终于散去?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