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欢和高长恭一到建康就努力学习这里的方言。『』勉强能说能听。又自称走南闯北。自然在口音中带着南腔北调。刚才与那些大臣们说话才沒露马脚。此刻被屋中的气氛感染。也不由自主地侧耳细听。
歌声婉转悠扬。未闻丝竹弦乐伴奏。似乎只是一位女子独自哼唱。却别有一番韵味。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西洲在何处。西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
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
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
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直到唱完。那音调仍悠扬不绝。令人回味无穷。顾欢忍不住轻声赞道:“吴越小调。实在动人。可与诗经之风雅媲美。”
高长恭立刻点头:“是啊。余音袅袅。绕梁三日不绝。令人心醉神驰。”
他们语出自然。发乎于情。几位朝中的重臣都很欢喜。微微点头。华皎这种外臣倒沒什么自豪感。只单纯地认为他们说得对。便也随声附和。
终于。什么闲话都说完了。韩子高也知拖不下去。便轻咳一声。谨慎地道:“安成王乃先帝胞弟。当今圣上的亲叔父。顾命大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即便偶尔有些……那个架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如今周国势大。齐国亦不弱。我朝皇权更替。最需安定。切勿引发局势动荡。方为上策。各位大人。敝人愚见。是否可以暂时抛开个人恩怨。以国事为重。”
除了华皎外。其他几位大臣都流露出失望的神情。刘师知叹了口气:“如果韩大人不肯仗义相助。当今圣上危矣。韩大人与先帝情意深笃。难道竟然眼睁睁看着他留下的江山毁于居心叵测之人的手中。”
“自然不会。”韩子高正色道。“如果有人当真想觊觎皇权。危及帝位。韩某第一个便放不过他。”
那几位大臣顿时舒了口气。眉宇间有了几分喜色。
“如此甚好。”刘师知愉快地笑道。“韩大人忠君爱国。天下皆知。果然不负先帝厚望。这样一來。我们便放心了。太后与皇上也会安心许多。”
“是啊是啊。”其他几个人纷纷附和。
“有韩大人站在我们这边。安成王应会有所收敛。皇上亦可稳坐江山了。”
“韩大人镇领军府。士马最盛。谅那起子奸狡之徒亦不敢轻举妄动。”
顾欢保持着茫然无知的天真模样。心里却有些看不起这几个大臣。表面听上去谀词如潮。其实却是意图把韩子高套得牢牢的。今后为他们所用。
高长恭也很清楚这些人的用意。哪里都有这样的臣子。所有宫廷中都有这样的派系争斗。而手握兵权的人却理所当然也为拉拢或陷害的首要目标。他自己在齐国又何尝不是。只不过因为他是皇族血统。金尊玉贵。那些人才会有所顾忌。不会像韩子高这么危险。他呆着脸。看着那些陈国重臣的言行举止。心里默默地为韩子高担忧。
那个美丽的男子却似乎并无忧虑。只是淡淡地笑着。脸上有着适当的恭谨。做凝神倾听状。自从陈茜驾崩。他在朝中议事时便始终保持着这种姿态。很亲切。很漂亮。其实骨子里却是超然物外的淡然。
终于。那些人的奉承话说完了。便约好以后多多联系。加深友谊。然后略微吃了些菜。喝了两杯酒。便纷纷告辞离去。只有华皎留了下來。
韩子高礼貌地送那些大臣出门。华皎便看向高长恭。出了一会儿神。忽然说:“我第一次看到像子高那么美的男子。”
“过奖。”高长恭微一躬身。淡然一笑。“我哪里比得上大哥。”
“你说你是兰陵人。到底是南兰陵。还是北兰陵。”华皎闲闲地道。“听说齐国的兰陵郡王美如天人。且骁勇善战。猛不可当。《兰陵王入阵曲》更是传遍大江南北。编入歌舞。众人争相传唱。华某对那位异国的王爷心仪已久。只恨不能一见真容。可叹啊。”
高长恭只有对着顾欢的时候才比较迷糊。对外人。尤其是可能是敌对阵营的人是相当戒备的。而且也非常聪明。闻言立刻便道:“是啊。在下也听说过那位兰陵郡王的美名。只是人家贵为王爷。我们山野小民哪里能够见到。不过。我相信。我大哥肯定比他略胜一筹。能与大哥金兰结义。我们兄弟已是心满意足。看不到那个兰陵王也就算了。”
顾欢立刻点头:“正是。我喜欢大哥。才不想去那个北兰陵呢。”
两人煞有介事地你一言我一语。很快便打消了华皎的疑心。江南灵秀。美人颇多。即使韩子高南朝第一美男子。也不能说就再也沒有第二个长得美的人。再说。齐国最近一直在全力与周国和突厥对峙。他们重要的大将兰陵王不太可能跑到陈国來。他应该既沒时间。也沒必要。这么想着。华皎便心平气和地笑了。倒是有了真心结纳之意。
过了一会儿。将几位大臣送出楼门的韩子高才返回來坐下。脸上犹如面具般的笑意渐渐消散。
华皎看着他。关切地道:“你是怎么想的。”
韩子高皱眉:“华兄。此地不是说话之处。难保隔墙有耳。还是跟我回府一叙吧。”
“好。”华皎立刻赞同。“愚兄正有此意。”
韩子高刚才已经在下面结了帐。便起身带着他们走了出去。
华皎是乘车來的。他们四人便一起登上他的马车。飞快地回到韩府。
这辆是普通的轻便马车。主要是在城内代步之用。不是刺史用來长途乘坐的那种大车。四个人坐在里面就很挤了。但他们都沒觉得有什么关系。气氛比较轻松。
华皎微笑着问:“子高。你这两个弟弟是哪里來的。以前都沒听你说起过。”
韩子高看了身旁的顾欢和高长恭一眼。愉快地说:“在玄武湖边遇到的。觉得性情相投。一见如故。便结为八拜之交了。”
“哦。那也算得是有缘了。”华皎点头。“古语有云:白头如新。倾盖如故。说过來。你们还有点三国时刘关张桃园结义的意味。不错。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