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恭看着她。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得淡淡地道:“既如此。王妃便留下吧。咱们还如在司州时一般。分院而居。两不相扰。王妃需要什么。吩咐管家便是。我这就要去衙门了。王妃请自便。”
郑妃仰头看着他。无比贤淑地道:“妾妃为夫君熬了燕窝粥。还做了些小菜。请夫君用完之后再去衙门吧。”
她的话音刚落。身后跟着的陪嫁丫鬟翠儿便转身摆了一下手。立刻。几个婢女端着托盘鱼贯进入。将粥碗菜碟一一放在院子里的圆形石桌上。
高长恭不愿郑妃太难堪。只得过去坐下。默默地吃起來。
郑妃坐到他旁边的一张圆凳上。温柔地问:“怎么样。还合夫君的口味吗。”
“哦。挺好的。多谢王妃。”高长恭对她笑了笑。“不过。府里有厨子。让他们做就行了。王妃金枝玉叶。就不必做这些粗活了。”
“夫君别这么说。”郑妃温婉地道。“妾妃已嫁入君家。理应洗手做羹汤。这是为**子应尽的本份。”
她每句话似乎都表达出自己是正妻的意思。这让高长恭有些郁闷。他一边喝着粥一边自我反省。或许是因为顾欢的缘故。他有些敏感。误解了郑妃之意。因此便沒有吭声。以免在言语间有什么不慎。伤着她的自尊。
无论如何。这个女子的终身算是被他给误了。那么。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容忍一点。也是应该的吧。
一碗粥很快见底。翠儿手疾眼快。赶紧拿过碗來。替他添上。
高长恭什么也沒说。又将这碗粥喝掉。然后微笑着说:“好了。我得去衙门了。”
郑妃款款起身:“妾妃等夫君回府。一起用午膳。”
高长恭一怔。待要推辞。却又找不到什么理由。只得略一点头。便大步走了出去。
看着他高挑修长的背影。郑妃的眼中波光盈盈。出了一会儿神。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翠儿有些兴奋。在她身边说:“小姐。婢子说得对吧。你只要略微主动一些。王爷便会对你大起好感。依婢子看來。用不了多久。王爷便会与你双宿双飞。成为真正的恩爱夫妻。”
“会吗。”郑妃微带苦涩地笑了笑。“王爷与那顾将军不是单纯的鱼水之欢的情分。还有沙场上并肩战斗的情义。世上独此一份。我再是主动。也比不过的吧。”
“你又不是要独占王爷。不过是要与王爷做名副其实的夫妻。有什么错。”翠儿不服气。“就算顾将军再怎么得宠。最多也就是妾侍的身份。比你矮着一大截呢。况且。王爷现在也并沒有娶她。不过是露水姻缘。贪一时的新鲜。说散也就散了。小姐。你才是王爷明媒正娶的王妃。这是一辈子都改变不了的。将來的日子长着呢。小姐千万要再接再厉。坚持到底。切不可泄气才好。”
郑妃与翠儿同岁。五岁时便在一起。虽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既是让她陪嫁过來。依照俗例。迟早会让高长恭收房。作为妾侍。高长恭英雄盖世。又生得俊美绝伦。郑妃固然是意乱情迷。便是翠儿也心猿意马。巴不得速速被高长恭收进房中。如此一來。那个让高长恭异常迷恋的顾欢便成了她们两人共同的眼中钉、肉中刺。郑妃倒罢了。已经嫁进门來。圆房是肯定的。地位更是稳固的。翠儿却难说得很。直到今天。高长恭都沒正眼看过她。很明显。压根儿就沒把她放在心上。这让她难过之余。更有些恼羞成怒。
她二人在府里商议着闺中之事。高长恭却心急得很。一出院子便寻找顾欢。
管家禀报说:“王妃吩咐。将顾将军安置在碧云轩。以礼相待。”
这管家是从司州跟过來的。自然知晓那位顾将军与自家王爷的事。但王妃有吩咐。他怎敢不听。只好那样安排。好在顾欢很体谅他。什么也沒说。心平气和地住了进去。
碧云轩在前院。是用來接待客人的地方。环境清幽雅静。只是与后堂以墙壁分隔。以示内外有别。
高长恭赶到碧云轩的时候。顾欢已经练完功。用完早膳。正让秋燕替她梳头。
高长恭站在她们身后。等秋燕替她绾好乌发。便伸手拿起放在桌上的漆纱笼冠替她带上。顾欢仰头。对他微微一笑。高长恭也笑了。将小冠两旁的缎带牵引到她的下颌。细心地系好。
秋燕含笑退出房去。轻轻带上门。
顾欢站起身來。高长恭将她搂进怀中。温柔地说:“我昨晚喝醉了。完全不知道他们将你安排在这儿。你别生气。我们先去办理军务。回來你便搬到我那里住。”
“我沒气。”顾欢伸手抱住他的腰。开心地道。“本來他们也沒错。我是外官。本就不应进入内堂。你又已经娶妃。若是有人拿男女大防來说事。总是不妥。顾忌一些也是好的。这院子不错。我就不搬了。要不。你晚上就住我这里吧。”
自先秦以來。“男女大防”便成了先贤们正面宣扬的东西。他们义正词严。说得漂亮至极。其他人自是不便公然反对。却也并不认真执行。齐国仿照鲜卑习俗。更是将古代先贤曾经说过的“食色性也”全面发扬光大。可是。四大汉姓高门中却比较坚持遵守圣人之言。很强调“男女大防”。郑妃在其中出生长大。自然深受影响。高长恭与顾欢都觉得对不住郑妃。既然她要以此安排顾欢住在外间别院。那也沒什么。依她便是。
高长恭立刻点头:“好。那我以后就住你这里。”
顾欢看了看他的脸色。关切地道:“你昨夜大醉而归。现在觉得怎样。头疼吗。”
“有点。”高长恭捏了捏额角。苦笑一下。“真不该喝那么多。可他们一个个上來敬酒。只能一碗水端平。全都喝了。不能有亲疏之别。”
“那当然。”顾欢抬手替他按揉太阳穴。轻声说。“官场上就是如此。你初來乍到。跟他们都不熟识。一视同仁最好。只是要饮那么多酒。辛苦你了。”
“沒事。也就这一次罢了。”高长恭吻了一下她的唇。愉快地笑道。“我以后会尽量不饮。你放心吧。”
顾欢身着三品大将军官服。脸上更无任何妆饰。让高长恭怎么看怎么顺眼。很自然地握着她的手。与她一起走了出去。
调來参赞军机的尉相愿已经等在外面。三人一齐上马。向军营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