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入冬。『』是枯水期。秦淮河的水便会流入长江。他们本就准备了几套方案。其中之一便是在秦淮河乘船。顺流而下。出城后进入长江。
高长恭带來的其中两个随从高军和高强负责这一路。他们伪装成寻芳客。分别高价雇了画舫。一个泊在离大狱最近的地方。另一个等在靠近长江之处。
高亮赶着车已走出很远。这时略略调整方向。便直奔高强的接应地点。
顾欢将车厢边小窗的帘子撩起來一点。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两旁的画楼依然灯火通明。莺歌燕舞。一派和平景象。顾欢稍稍放了点心。转头看着韩子高惨白的脸。。
经过这么一折腾。他身上的刑伤又绽开來。结了痂的伤口也迸裂不少。一直在缓缓流血。他却始终一声不吭。只咬牙硬撑。毯子盖住了他的身子。顾欢和高长恭都看不到他目前的惨状。这让他觉得庆幸。现在是逃亡的危急时刻。他们实在不能分心。
他们乘坐的这辆是豪华马车。秦淮河边到处都是。一点也不引人注目。
高长恭抱起韩子高。迅速下了马车。急步上船。
韩子高身着女装。高长恭抱着她。旁边跟着一个丫鬟。那情形在这里也很平常。沒人特别注意。
他们一进船舱。高强便吩咐艄公开船。他雇船时说是要去扬州。那艄公自然沒有怀疑。
河中水势颇急。他们放舟直下。速度很快。眼看高高的城墙渐渐清晰起來。很快他们就可以出城了。
这时。城头上响起喊话声:“所有出城船只一律停下。靠过來检查。否则放箭了。”
撑船的艄公停了一下。在后面掌舵的人便要调转方向。驶向岸边。『』
船舱中。顾欢已脱掉拖拖拉拉的女服。露出里面的紧身衣靠和别在腰间的辉月绣鸾刀。顿时英姿飒爽。变了个模样。她和高长恭都沒有说话。始终凝神注意着外面的情况。听到从城头上传來的话声。高长恭脸色一变。立刻朝高强做了个手势。
高强心领神会。猛地窜出去。手中的一柄短刀便顶住了那个舵工的胸口。沉声喝道:“不准靠岸。直驶。”
那人猝不及防。吓得一声惊叫:“有强盗。”
前面的艄公回身一看。吓得一抖。手中的篙便掉了下來。他骇得魂不附体。也不打话。一纵身便跳进水中。向岸边奋力游去。
高长恭在舱中说:“他如果还想要这船。就跟着我们走。如果他不想要船了。放他下水。”
高强立刻道:“听见沒有。我家主子说了。你想要船。便把我们送进江中。我们自有船接应。到时候立刻放你回來。如果你不想要这船了。也可以跳水游上岸。”
这个舵工和那个跳水逃命的艄公一样。都是船行老板雇來的。如果丢了船。只怕卖了他全家也赔不起。想了想。他便一横心。说道:“我送你们出城。”
“好。”高强立刻收起刀。急步走到船头。捡起长篙。便奋力撑起來。
他们本來便顺着水势而下。高强这一撑起來。更是速度飞快。如水般向长江飘去。
高长恭和顾欢也已出舱。分别站在船尾和船头。持刀护在两人身旁。
银色的月光照耀在水中。使河中所有船只的轮廓都能被岸上的人看得清清楚楚。其他船都在调转方向。往岸边驶去。只有他们这条船不管不顾。笔直向前。
城头上立刻有人大喊:“那只船。快快靠岸。不然就放箭了。”
他们根本不理会。一直往前冲去。
立刻。城上大喝:“放箭。”
只听“嗖嗖”之声响起。一阵箭雨划破夜空。向他们飞來。
高长恭和顾欢稳稳地站在船板上。将手中刀挥得密不透风。将射來的箭矢一一挡开。保护舵工和高强的安全。
那舵工一直在微微颤抖。却始终坚持着摇橹。根据水势和河道的变化而调整方向。以保证让船始终在河中心行驶。
高强稳如泰山。一边使劲撑船一边还向顾欢道谢。
很快。他们这一叶轻舟便驶出城去。离城头越來越远。射來的箭也渐渐无力。到后來便落入水中。对他们再无威胁。
船舱的外面插着密密麻麻的箭。偶尔有几支穿过两边的窗户。射进舱中。但韩子高躺在最靠里的地方。非常安全。高长恭并不担心。
待到宽阔的长江口出现在眼前时。高长恭才放下心來。扬声问道:“欢儿。你沒事吧。”
顾欢挺立在风中。却沒回答。
高强觉得奇怪。转头看了她一眼。不由得大惊:“顾将军中箭了。”
“什么。”高长恭大惊。差点立足不稳。掉进江里。
现在他们已进入长江。波涛汹涌。滚滚而來。使他们的船颠簸得很厉害。高长恭与顾欢都生于北地。在舟船上始终不习惯。顾欢怕他情绪不稳。落入水中。便连忙道:“只是小伤。不碍事。”
高长恭叫道:“欢儿。你马上进船舱。我替你疗伤。”说着。他便钻进舱中。
顾欢吩咐高强:“他们一定会开船來追。切不可停。全速前进。”
“遵命。”高强应道。又用力撑了起來。
顾欢这才缓缓转身。弯腰进到舱里。
她的右腿和左肩都插着一支箭。只是城上离船过远。长箭射进她的身体时力道已衰。入肉不深。沒有伤到筋骨。
高长恭心疼地扶她坐下。咬着牙替她拔出箭來。然后敷药裹伤。
顾欢柔声安慰他:“只是皮肉之伤。不妨事。”
高长恭心疼得不行。却又知道将军难免阵前受伤。只能闷不吭声。手势却尽量轻缓。深怕把她弄得更痛。
顾欢只得转移话題。对他温柔地说:“长恭。大哥的情况似乎不大好。你去看看。”
高长恭一怔。也觉得顾欢受伤这么大的事。韩子高不可能漠不关心。怎么到现在也沒一点声音。便移过去观察。却见他已经昏迷过去。
高长恭想了想。连忙揭开毯子。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裹着韩子高的那件月白色通裙大襦已满是血迹。让人不忍目睹。他本來脸色惨白。此时双颊上却泛起一丝极不正常的红晕。高长恭探手到他额上一试。立刻便感觉他的体温急升。烧得滚烫。高长恭亦多次在战阵上受伤。知道他这情形煞是凶险。实在耽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