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海幺叔家后,易三唤来海幺叔与幺婶帮忙,先请幺婶将买给风独影做衣裳的白绸框在绣架上,然后请幺叔寻来了两根长木,以绳索将绣架绑住,接着搬到屋外将撑着绣架的长木牢牢钉在地里,于是绣架便竖起了米高,他又去搬了一张桌子,上面置着针线与画笔,还有一碗兑得极淡的朱砂水。
忙完了后海幺叔与幺婶继续干活去了,而易三将针与线递给风独影:“帮忙穿个针吧。”
风独影疑惑的接过,暗想他难道要亲自绣花?穿针这事风将军虽是头回做,可凭她的眼力与手法,自然是轻而易举。
穿完了,易三却又递回到她手中。
风独影莫名其妙,凤目斜睨着易三,道:“你难道是想要我来绣?那不怕告诉你,我长到现在,十八般武器件件拿过,就不曾拿过一次针线。”
不想易三闻言,却颇有同感的点头,道:“就是因为知道姑娘武艺绝伦,所以才求助于你的。”
风独影眉头一挑,“你想求我干么?你要是想帮那位大嫂,我多的是法子。”
易三又点点头,目中含着笑意,“我知道姑娘的法子多,可也不外乎三个。一是自掏腰包给她三十银叶还债;二是勒令甄家再次宽限或是直接销债;三是从甄家或街上顺手牵羊个三十银叶给胡 顺嫂。”
身为风将军,当然是选择其一,但此刻不是将军的风独影依照她的脾性很可能选其二、其三,所以被说穿了她也只是下巴一扬,道:“难道不行?”
“当然不行。”易三一边摇头,一边叹气,“首先你我此刻都无三十银叶,肯定是没法自掏腰包的;如果以武力或其他方式胁迫甄家答应了,可你我不可能一直留于此地,而甄家是本地大族,你认为以后胡 顺嫂的日子能好过?至于顺手牵羊,六家镇的人都知道胡 顺嫂家穷,忽然间有了三十银叶还债,那丢了钱的能不知道原因?况且那些人的钱也许也是有着急用的,你忍心偷?”
于是乎,下巴本来抬得高高的风将军听完后,不由得扭过脸看向另一边。
易三看着她那姿态,不由得摇头轻笑,眸中隐隐流露出温 柔宠 溺之色,只可惜风独影此刻背着身看不到。“甄家从借债到催债都讲了信用,胡 顺嫂也得要讲信用才是。”
风独影听着,便哼了一声:“要绣牡丹屏,你要么去求幺婶,要么你自己绣,求我是没用了,我可不会绣花!”
易三又是一笑,也不再争论。他走到桌旁,拾起画笔,点了一下朱砂水,移步至绣架前,略一沉吟,然后伸臂在绸布上方轻轻一划,洁白的绸布上便出现一道淡红的弧线。画完了,他回头对风独影道:“方才我已见识过姑娘的暗器功夫了,所以姑娘能否试试,以手中的针穿过这处,然后针自这处穿回到将军手中?”按他的说法,也就是针自弧线之下穿过,然后自弧线之上穿回。
风独影看了看一丈外的绣架,“这有何难。”话落时,手一扬,银针飞出,引着钱穿透绸布,她指尖再一勾,穿飞而去的银针便掉头回飞,自那端穿透绸布再回到风独影手中。
易三上前细看,银针所穿位置就是他方才所指的地方,分毫不差,不由望向风独影赞道:“好眼力,好手法。”然后他又指着白绸道,“那姑娘能否以方才的方式将这道朱线穿满?”
风独影不答话,只是手腕一挥,银针刹时飞出,又瞬即回飞,那速度直如闪电般,易三不由瞪大了眼睛,可最后他却是根本看不清楚,只觉眼前银光闪烁,灼得他眼花了乱,直待风独影停手,银光没入她的掌中,易三才觉眼前重复清明,往绸布看去,那一道画笔画下的朱色弧线已被密密紧紧的金黄丝线覆盖,而且没有一针超过了弧线之外。
易三微笑,没有说话,只是在绸布上再画下一道弧线,再次让风独影飞针引线。如此这般,易三画下一道又一道或直或弯的线条,风独影则一次又一次飞针……到了月上中天,银辉泻地时,那些线条已组成了金黄的圆月与红艳的牡丹,铺在洁白如雪的绸缎上,随着海风轻拂而动,就仿似牡丹随风轻舞。
“这……”风独影手握银针,呆呆看着绸布,不敢相信眼前这美丽的圆月与牡丹竟是出自自己之手。
“从此以后,姑娘十八般武艺之外应再加一样绣花针了。”易三满意的搁下画笔,走至风独影身旁,与她并看那月夜下娇艳颤动的牡丹绣屏。
风独影垂眸看着自己的手,银针依旧夹在指尖,她猛然烫手般抛开银针,然后转头看住易三,“你若敢叫人知晓这是我绣的,定斩了你!”风将军认为,若叫她的部下知道她堂堂大将军竟然绣花,那真是颜面无存了!
“唉呀!这是姑娘绣的吗?绣得可真是好!”
风将军的话才一落下,屋内海幺叔与幺婶出来,幺婶一见绣布顿惊叫出声,然后喜盈盈的看着风独影,“姑娘原来有这么一手好绣工啊,真是看不出来。”
风独影顿僵在当场。
“哈哈哈哈……”易三仰首大笑。
风独影不动声色的抬足,然后重重落在易三的脚上。“咝!”顿让他痛得止了笑声,而幺叔与幺婶正兀自欣赏着美丽的绣屏。“再笑,割了你的舌头!”风将军狠狠放话。
易三不笑了,只是看着她,眸中波光盈盈,仿佛溢满柔情。
被那样的目光注视着,风独影不由一震,只觉得全身都被束住了似的,极是不自在,于是赶忙转过身,回木屋去。可回到房中,忍不住再次看向自己的手,依是不敢置信,这双手从来只拿刀剑,今日竟然拿了绣花针!
这简直就是莫名其妙鬼使神差!
风将军狠狠的甩了甩手,似乎想把方才飞针绣花的事给甩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