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见到零号时,居然流露出一脸倦容。
“老叶,这就是你常说的那个穆桂英?”瞧着顶梅,零号微微一笑,不过笑容中饱含着欣
慰。
叶昊天示意顶梅坐下,一旁的段国维,悄悄瞥一眼顶梅,W情变得有些忸怩。
“小顶,这就是我经常和你提起的老战友一一盂宪涛同志,呵呵!他可是我党赫赫有名的
老地下工作者,钱溢飞的案子一直由他来主抓。”
“首长好!”顶梅起身正欲敬礼,零号一摆手,笑道,“都是自家人,没那么多客套。你
和国维一样,往后叫我老盂就行。”
顶梅有些为难,初次见面,她揣摸不透首长的脾气,无论如何也不敢冒然喊上那句“老盂
瞧瞧,这女娃子脸红了,呵呵!我说老叶啊!咱们这穆桂英居然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小顶,”叶昊天微微一笑,“老盂和国维同志即将担任局政委和副局长,他们这次来,
主要是想听听你对钱、杨案件的具体打算。毕竟嘛!你和他们二人交过手,彼此间都很熟悉。
坐下!坐下说!咱们都别拘束。”
段国维的目光在顶梅脸上瞥来瞥去,弄得她诨身燥热,尴尬异常。“首长,我……”她瞧
着叶昊天,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么办吧!”零号向叶昊天点点头,“具体工作就让小顶和国维商量着来,我们这些老
家伙把把舵就行了,毕竟这天下,迟早都是他们年轻人的。”
“那好,咱们过去看看老余,你们先聊着。”说着,叶昊天站起身,陪着零号有说有笑向
外走去。
室内气氛彻底凝结,段国维偷眼瞧着顶梅,顶梅则紧盯窗外的梧桐树,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一口空空的水杯,在段国维满是汗水的双掌间碾来碾去。
“关于钱溢飞……你知道得应该比我多……”顶梅的声音细若蚊鸣,脸颊就像在秋霜中被
润湿的红苹果。
“这个……组织上没和你打招呼么?”
“打招呼?打什么招呼?”
“这个……喫!以后由我配合你工作……”
“没有……”指指头,顶梅的脖郅一片绯红。
“以后……我和你就是……这个……最要好的同事……”
顶梅不敢说话,而且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我是个粗人……不……不会说话……请你……”一咬牙,段国维突然站起身,向
目瞪口呆的顶梅,敬个军礼,“……请你多多批评指教!如果有啥It材挑水、垒砖砌墙的粗活
儿,我老段是把好手,绝对不会叫你失望!”他说得很大声,坚定的语气中充满着决绝,就好
似即将走上刑场的革命烈士。
顶梅的眼睛瞪得更大,迷离的目光中充满了惊愕和不解。
“顶梅同志!我是三五年的党员,身世清白,工作积极向上,不抽烟喝酒,没有不良嗜好
,请你考验我!”
“考验你?”一双美目在段国维身上不停*走,女娃子那素以冷静闻名的头脑,现如今已
是一团襁糊,“我能考验你什么?”
“我段国维向毛主席保证:会像忠于党那样,忠于你顶梅同志!”
“什么?”顶梅彻底陷入混乱,一双手居然不知该放向何处,几次望向房门,若不是段国
维堵在门口,她几乎要落荒而逃。“刚见面你就说这些……唉!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我…
“是组织派我来的!工作的需要……”说完这句话,大汗淋漓的段国维暗自松一口气一一
他总算解脱了。
叶昊天从门板上收回耳朵,诡秘一笑,扭头对零号低声说道:“老盂,呵呵!组织交代的
任务,我有幸不辱使命。”
“行,我也跟着解脱了……”
四目相对,此地无声胜有声。
原本是非常单纯的同志关系,却意外出现个小插曲,顶梅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儿非常
好笑,不过意外归意外,工作还是要昭常进行。通过和徐百川的初步接赃,顶梅发现一个问题
:那就是徐百川在钱溢飞问题上,始终闪烁其辞三缄其口。这也难怪,他二人之间毕竟是多年
的兄弟,想叫徐百川酣杨淋漓供出钱溢飞下落,那绝对不是件容易事。另外根据保密局家规,
徐百川交代得越多,他距离鬼门关也就越近,一向喜欢给自己留后路的老特务们,肯定会忌I单
这一点。
该怎么办呢?顶梅并不担心徐百川是那干厚的牙資,她只考虑自己还能从他身上挤出多少
。为此,她决定再次“拜会”徐百川,非要从他嘴里挖出些有价值的情报。
徐百川这几天是在煎熬中挺过来的,赵简之的死对他打击很大,曾经几次,他都徘徊在生
与死的矛眉边纟蒙,但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开弓没有回头的箭,如今的徐老四,已彻底陷
入进退两难的尴尬境界。
“徐先生这几天还好么?”顶梅找把椅子,坐在W情冷潢的徐百川对面,不紧不慢打开了
笔记本。
“你果然厉害,”徐百川冷笑道,“赵m之死了,这消息一旦传到台湾,哪怕我诨身是嘴
也说不清了。哼哼!即使将来能出去,也会活在被人追杀的阴影里。”
“喫?看来徐先生是有意见了。可是……赵简之并非我们指认的,不是么?”
“就算我不说,难道你们会不知道他是赵简之?这种手段,想当年我也用过,对故意隐瞒
事实的人,嗨……其结果必然是罪加一等。”
微微一笑,对着自来水笔沉思片刻,她突然又道:“在对外公布的材料中,我们并未提及
是你徐先生指认的赵简之,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谢谢!”
“不过钱溢飞呢?你总该说点什么吧?”
“难道我说得还不够么?”
“不够?”
叹口气,徐百川苦笑道:“是不是我不合作,那台湾就能马上知道:到底是谁出卖了赵简
之?”
“主动权在你?”
“可我还有选择么?”
“选择权也在于你。”
“看来……我必须要无条件与贵党合作嗖?”
“我们欢迎。”
“说出我知道的,贵党能网开一面给我个无期么?”
“那要看你的合作态度。”
低头苦苦凝思,徐百川面部表情时而狰狞,时而舒缓,反夏交织了若干次,最后在顶梅平
静地注视下,长吁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你……能给我一根烟吗?”
钱溢飞拎着酒瓶,将目光从“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标语上收回,“温家老店”温老板
那些话,依旧在他耳边回荡:“连美国人都打不过共产党,看来……老蒋回来八成是没指望了
。”至于蒋介石能否反攻大陆,钱老六并不关心。不过麻烦找上了自己,这却是无法回避的事
实。
在温家老店一旁的山墙上,多出一幅由粉笔画成的“雷泽归妹”象图。外人看不出这象图
的玄机,而钱溢飞却知道:这正是唤酲他的暗号。归妹一卦上震下兑,意喻少女追男之象。震
为长男,暗指原为军统小老板的钱溢飞,兑为少女,借喻无处藏身倒贴钱溢飞的周云,全卦的
中心思想便集中在一个“归”字上大做文章。“雷泽归妹”为文王六十四卦中第五十三卦,雷
表示阴雨,泽表示湖,说明对方想叫他在五十三天内第一个阴雨天,到山城的洪成湖畔与之接
线。
知道这条暗语的,除了徐百川还有老郑。现如今,钱溢飞在郑鴆全眼里,就和“坚冰”的
地位差不多,不到迫不得已,绝对不会被轻易唤II。即便是唤II,也必须经过老郑点头,由徐
百川亲自实施,外人根本无法介入的。另外,在山城潜伏的保密局暗线,也因钱溢飞的密信,
被中共剽得七零八落,剩下的小鱼小虾连生存都成了朝不保夕,哪还有资格知道这个绝密的唤
II标记?
“会不会是我党特意设下的诱捕圈套?”品品“我党”这两个字,钱溢飞不知不觉叹口气
,“不锴,这的确是我消失前留下的唤酲暗号,看来徐百川是十有八九把我给卖了。”面对四
哥的背信弃义,钱溢飞显得很平静,既无悲愤,又不感觉意外。如果兄弟朋友一定要和身家性
命相提并论,换作他钱溢飞,也知道孰轻孰重。“没办法,这就是国民党所谓的兄弟。”
怅然回到家中,看到闷闷不乐的丈夫,周云心中也是一凉。几年来的共同生活教会她一件
事:如果不是遇到大麻烦,以六哥的性格,他都会坦然面对。将饭菜摆在桌面,周云静静坐在
丈夫身边,当年到处惹是生非的中统“菊”,现如今已被生活中的油盐酱醋,磨练得更加稳重
。“六哥若想说,他一定会告诉我,否则不该问的事,最好还是不要打听。”目光从丈夫脸颊
上椋过,周云的心从未如此担优过。
“桂芳呢?”喝下一口烈酒,钱溢飞想起了女儿。
“鸣宇带她出去玩了,唉!可怜这孩子……”想想那半疯半傻,整天坐在街头靠修鞋为生
的齐家大公子,周云心下不禁一酸,“没想到他和桂芳如此投纟録,有一口好吃的,也想着桂芳
钱溢飞没说话,端着酒杯双目凝视,呆呆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无纟f无故问起桂芳?”周云眨眨眼睛,又道,“干我们这一行儿的,只要突然提
到儿女,那八成都是要安排后事。”
“徐百川把我给卖了。”从牙缝中生生挤出一句话,钱溢飞的脸色很难看,“这一回,恐
怕连逃跑都没机会了,共产党决不会放过我。”
“还有可能补救吗?”
“我能做到的,仅是让共产党没有证据,并在短期内对我无可奈何。”
“那就是说……时间一长,你仍不敢保证自己安全?”
“你我的命运,早已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了。”
“六哥,你需要我做什么?”问出这句话时,泪水在周云眼睡中打转,她颤抖着冰凉的小
手,紧紧握住钱溢飞那满是冷汗的大手。
“昭顾好桂芳,这就是你该做的。一旦风声不对就马上带桂芳走,切记!千万不要管我。
指指头,周云已是泪眼婆娑:“别说了,没有六哥,你叫我还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