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产党一直在努力寻找钱溢飞,而钱溢飞也在绞尽脑汁要证明自己是坚定的布尔什维克,
可谁知有一天火星能否会槓击地球,一切的偶然到头来终将要归属于必然?一旦共产党查清钱
溢飞的真实情况,或许他会成为中共历史上最臭名昭著的特工,继而被人民踏上一支脚;或许
他会指身一变,成为后世热血青年顶礼膜拜的英雄。但无论哪种结局,都将是周云所不愿看到
的,因为她是一名忠实的三民主义信徒,是一个深爱自己丈夫的贤妻良母。
历史走到这里,她已别无选择,党国虽然追杀过她,但是她无怨无悔。作为优秀的特工,
她和钱溢飞一样,绝对不会因为个人得失,去改变自己坚信多年的政治信仰。可如果让她保持
缄默,暗自接受丈夫是共产党的事实,周云苦思整整一夜,认为那是不可能的。她积极向共产
党的基层组织靠拢,并不代表她能接受党的主张,从此改弦更张信泰了共产主义。说白了,她
不过是想继续隐藏自己和丈夫的身份,为这个家庭换来一份长治久安的保证书。不过现在看来
,这份保证书已经失去意义,任何的信任,在丈夫真实身份的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根据钱溢飞的猜测,也许共产党会很快找上门来。想了想,周云叹口气,她舍不得桂芳,
舍不得丢下孩子独自逃命,即便可以一走了之,但是已被共产党怀疑的她,又能跑出多远?绝
望了,彻底绝望了,摆在面前的,只有静静等待那暴风雨的即将来临。
“我决不会让别人相信他是共产党,”咬咬牙,周云终于下定最后的决心,“证明他是共
产党,那党国颜面何存?死在他手中的党国精英,九泉之下又将如何瞑目?你4鬼子六’骗人
骗得好苦!可怜那赤胆忠心为你出生入死的杨旭东,可怜致死都不肯出卖你的赵简之,可怜那
些数不清的,至今还在为你安危牵肠挂肚的弟兄们!”
共产党最终将如何处置钱溢飞,已经与周云无关了,她也不指望能借钱溢飞的光,从敌人
那里讨些什么好处。如同鄙视那些党国叛徒一样,周云在内心已将六哥彻底瞧不起了。“共党
不知道他真实身份,一定会杀他。我能做的,就是保持缄默,决不把这秘密公布于众。哼哼!
不亲手毒死他,已算我念在夫妻一场,对得起他了。”决心已定必无更改,周云缓缓闭上眼睛
,深吸一口气,默默说道,“我不会出卖党国,更不会替你在共党面前邀功请赏,六哥,是死
是活就看你自己造化了……”
通往落凤山的主要干道一共有两条,均被当地驻军重兵切断,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杨旭
东均没有进山与贡继尧会合的机会。可就在那阴雨连天的下午,守候在电话机旁静候红城湖佳
音的顶梅,却意外收到一条消息:杨旭东部在山城周边地区突然消失。
“处长,这不大可能啊?居然连点线索都没留下,难道杨旭东会飞?”小五将报告往桌面
一捽,气急败坏地喊道,“就没见过像他这么狡滑的狗特务!”
顶梅微微一笑不予理会,继续哼唱那首脍炙人口的革命歌曲一一边区十唱。她本身就是个
少言寡语的人,在其所有谈话记录中,唯一埗及到钱溢飞时,方能杨所欲不绝。有时就
连熟悉她的人都不禁暗道:这女娃子,究竟是不是老天特意给钱老六安排的克星?不过今天,
这“克星”的心情格外好,她很兴奋,甚至在哼唱过程中,还不由自主打起了节拍。
“处长,你今天怎么啦?是不是和段局的事儿定下来了?呵呵!那我可要恭喜你,啥时候
能吃到喜精?”
听“段局”这两个字,顶梅的身体一顿,登时没了动静。
“这是咋回事儿?难道我说锴话了?”小五思前想后,没觉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可眼前
这女强人……
“小五,你刚才说什么?杨旭东怎么啦?”顶梅转移了话题。
“这个……他突然消失不见去向不明,大家正在讨论他能有什么阴谋。”
“阴谋?还能有什么阴谋?”顶梅将报告抬起翻了翻,随手丢还桌面,“这不是明摆着:
他想和贡继尧会合嘛!”
“既然这样,那他为什么要消失?”
“一百多人集中在一起,目标太大,换作是我也要化整为零分散对手注意力,这样才能给
我军造成‘大炮打蚊子’的被动局面。”
“他这招能行吗?呵呵!当初在东北,我军不也将那些惕用此招的土匪一网打尽了?”
“我早就说过,杨旭东不等同于一般土匪,如果他敢用这招对付我们,那就说明他心里至
少有五成把握。”
“五成?才一半把握他就敢冒险?那……那剩下的五成呢?”
“赌!”顶梅冷冷一笑,随即站起身,在屋里慢慢踱步,“这有什么竒怪?想当年在解放
区,他不就是用命来赌博哪条路有地雷么?”抬头看看小五,顶梅语重心长又道,“他和钱溢
飞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处世方式。钱溢飞属于谨小慎微,而杨旭东却是胆大心纟E0,要不怎么说这
二人是最佳组合?如果他们联手,我敢保证:这场殊死较量到底谁输谁赢,还真就不好说。”
“那杨旭东的消失,会不会……有可能去找钱溢飞?”
“有可能,而且是极有可能。所以我们要尽快将他们分割,绝对不能让他们会合。”
冷汗涔涔,小五突然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红城湖那边有没有消息?”
“没有,看来钱溢飞这老狐狸是不肯露面了。”
“也好,这也是意料之中。”顶梅看看窗外那密布的阴云,喃喃自语道,“那就去会会周
志乾吧,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在约定地点等待接线的杨旭东,快成了孤家寡人,和他守在一起的杜孝先,瞧瞧身边这八
九个人,再看看杨旭东的脸色,叹口气,将目光移至树丛外。从望远镜中可以清晰看到落凤山
的山脊,也可以一五一十数出封锁入口的守备人数。昭他自己的话来讲:一颗迫击炮弹都能轻
松砸到的地方,凭两条腿却是无论如何也迈不到。
“老杨,”杜孝先问道,“咱们本来就是人手不足,你这一分散,那岂不要更樗?”
“你听过一句话么?”
“什么话?”
杨旭东将手中的草棍一扔,淡淡说道:“中国人一条是龙,一群成虫。把这么多人M在一
起,内部迟早会出事。呵!分开也好,免得都被人包了馄饨。”
“不至于吧?大敌当前,谁还有心思窝里斗?”
“我这也是以防万一,你没有动心思,不代表有人不会,共军优待俘虏的名单上,可不包
括你我。要知道:共党的宣传攻势很厉害,那些以往和共军有着‘深仇大恨’的人,一听说4
弃暗投明既往不咎’,基本上连枪都扛不动了。唉!在生死面前,哼哼!都他妈这个德性!”
“可你不怕那些人把你给卖了?再说了,就凭咱这几个人几条枪,那贡继尧还不得看扁咱
们?”
“怎么不怕?不过怕也没办法,若不是落脚点都被共军端了,我也不会走这条路。”说着
,杨旭东叹口气,“嗨!让人看扁也没办法,谁叫一个好端端的国家,都被那些尸位素餐的行
尸走肉给败坏了?”
“现在说这些没有用了,老杨,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我在等机会,在此之前,我们只能潜伏下来集M实力。”
“你的机会是指什么?”
“共党在执政上出现失误。”
“你怎知他会出现失误?”
“这并不竒怪,问题就出在共党频频4放手发动群众’上。我承认民众的力量很强大,所
谓水能15舟亦能覆舟,利用好了,国家飞速发展前景一片光明,可万一利用不好呢?那就是灾
难!谁敢保证共党每次都能将民力引上正确轨道?难道就不会出现一次失误?而我想要的,就
是这千15难逢的失误。到那时,只要民众对共党的能力产生怀疑,哼哼!重振4三民主义’的
时机也就到了!”
“算了吧,咱别再做理论家了,还是想想眼前吧,就算共产党今后再怎么不好过,至少他
眼前可是让咱们生死两难。”
“嘘!”在唇边竖起食指,杨旭东的头慢慢扭向一边,右耳向一旁的灌木丛不停地抽动。
一摆手,几名部下缓缓拔出手枪……
猛然一个纵身,杨旭东快若闪电般的右臂刺进灌木丛,就在杜孝先等人身形欲动的雾那,
他突然沉腰扭身,将拽出的不速之客抡过头顶,狠狠揋捽在地。压腕、锁喉一气呵成,硬如钢
钳的手指,赃摸到对方喉间软骨剧烈地上下攒动。“光头?”摸摸那发茬如针的头皮,他突然
感到一阵久违的熟悉。拎起那人耳朵,掰过因剧痛而扭曲的脸,杨旭东不由一愣,“我怎么觉
得你像许红樱?”
许红樱痛得说不出话,她指指那极富个性的招牌脑袋,眼巴巴盼望杨旭东能在最短时间内
认出自己。结果,她的愿望实现了。
“假姑子许红樱?”杨旭东挥手“噼里啪啦”拍几下大腿,随即甩甩手,瞧瞧自己的手掌
,“不锴,很疼,我的确不是在做梦。”一扭头冲杜孝先笑道,“呵呵!老杜啊!落凤山下来
人了。”
杜孝先撇撇嘴,不知该如何评价这极具戏剧性的见面方式。再看看欲哭无泪的许红樱,杜
孝先反到有些欣慰一一保密局和党通局能达到今天这种“平稳”会唔,已经算是历史性的进步
,不该再有什么强求了。
二人自从匆匆一别,已有数年不见,在这几年内,许红樱算是彻底记住杨旭东一一这个曾
将山城党通局整得很慘的男人。从合作所出来后,拜杨旭东、赵简之所赐,党通局有许多后备
力量之间都闹得不可开交。但许红樱例外,她非但不忌恨杨旭东,反倒觉得这处处给自己留下
情面的小胡子,是个很有个性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