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断刃)

作者:肖锚

略微沉吟片刻,许红樱突然瞪着杨旭东,狐疑着问道:“杨旭东,你又在耍我是不是?”

    “你这个女人,让我说你什么好?干嘛总把自己同志当成杀父仇人?耍你对我来说能有什

    么好处?我是能打败共党,还是能实现三民主义?”

    “不对!不对!肯定不对!”许红樱摆摆手,捶捶自己的光头,在屋里一阵气急败坏地*

    走,“杨旭东!我又上你这混蛋的大当了!你肯定知道电台下落,故意拿女共党气我是不是?

    二处!二处的人果然靠不住!我现在才知道,自己是农夫,而你,就是那条被冻僵的眼镜蛇!

    “这都什么乱七八樗的?哎我说,你一个姑娘家家,就不能没事摆弄摆弄你那头发?现在

    不是在乡下给你剃阴阳头那阵子,整天像个一百瓦灯泡晃来晃去,你不觉得寒碜哪?”

    “姑奶奶的头发不用你操心!杨旭东,今天你不说出电台下落,姑奶奶就睡在你这不走了

    这招比什么都灵,碰尼姑那是要倒大霍,一听说这姑子要赖上自己,杨旭东可不想给自己

    上眼药。咂咂嘴,觉得许红樱那忍耐底线上的火药似乎即将爆发,他这才不急不踢说道:“我

    们在共区的整个经过你都知道,总之,多想想灯下黑的道理,就什么都明白了。”

    转眼间,又是几天过去,如今的钱溢飞,已是满头白发双聱如霜。他蜷缩在阳光昭不到的

    角落,死死盯住“叛徒”两个字,W情已近走火入魇。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叶雯怎会把我党机密轻易交给戴雨农?到底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难道……是我想锴了?”

    “周志乾!你的逮捕令下来了! ”看守从气窗塞进一张纸,可是等了半天,却不见有人过

    来接。他踮脚向里看了看,这才从角落中发现滚成了刺價價的钱溢飞。“周志乾!你在干什么

    ?还不过来接? ”逮捕令将透气窗拍得“哗哗”作响。

    “喫……怎么才下来,都几天啦?”慢吞吞从地上颱起,钱溢飞弯腰靠近铁门,接过来刚

    刚看了几行,便惊讶地叫道,“哎?不对呀?你送锴了吧?我无纟録无故咋成了历史反革命?”

    “没锴,就是你的!”

    “开什么玩笑?栽赃陷害也没这么离i音吧?就算我当过几天国民党兵,可那也不至于反党

    反人民吧?再说了,我当国军那是为了打日本,从来没和人民军队过不去啊?”

    “有气你对上面发,我管不了这些。看完没有?看完我好拿走。”

    “奶奶的,你这是草菅人命!我抗议!我要抗议!”

    “省省吧!你当自己那点破事谁不清楚?既然说你是反革命,就肯定有十足的铁证!怎么

    ,你还想对抗ZF啊?给我老实点!去!靠墙站着!”

    “流氓我见过!无赖我也见过!”钱溢飞气得跳脚大骂,“像这般流氓无赖,我还是第一

    次见到!”

    “周志乾!我警告你,再这么蹦跶,别说我叫你哭!”

    “嗯!这话我听着耳熟!你再说一遍让我听听。”

    “也何?你还来劲儿了?”

    “那倒不是,想当年,我被地主狗腿子关进猪圈,他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门外的看守没了动静,他早被钱溢飞这几句话气得死去活来。若非看在钱溢飞是上级钦点

    的重刑犯,或许他早就冲进牢房,将这双手沾满烈士鲜血的刽子手,打得不知爹妈是谁。

    看守一边踹墙,一边悻悻离去,而钱溢飞则双眼望天,开始盘算入狱以来自己一直忽略的

    问题一一该如何摆肤目前的危机?工作太投入容易误事,就算把叶雯琢磨得再明白,如果连小

    命都保不住,那也是于事无补,对党对人民都没什么好处。“难道周云把我卖了?”指指头,

    钱溢飞暗道不可能。他了解周云的个性,这女人把桂芳看成是眼珠子,在明知自己保不住的前

    提下,她肯定也会拼死为孩子留下个父亲。

    那么,公安局凭什么咬定自己就是反革命呢? “难道是想将我扣下慢慢取证?”周志乾不

    敢再往下想了,“嗨!我可真是横垄地拉车----步一个坎呀!树欲静而风不止,你说你们

    这些搞司法的,就不能让老子消停消停?非在这节骨眼上给我找事。”不过转念一想,钱溢飞

    又未免有些哭笑不得。领导的真实意图很明显:就是想把他周志乾弄到钱溢飞的战略高度。不

    过这倒也没冤枉他,说他是钱溢飞,呵呵!他不就是钱溢飞嘛? “行了,我也不用干别的,要

    肤罪,那就证明自己不是反革命,不是钱溢飞吧!妈的,活了近四十年,最后还得一口咬定自

    己不是自己,这笑话可闹大了……不对呀!如果钱溢飞不是我,那我是谁呀?是啊……我到底

    是谁呀……”现在的钱溢飞算是彻底进入痴迷状态。若说民国时期他分不清自己是红是白,现

    如今,他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快忘了。

    人的思维往往就是这样:琢磨别人很辛苦,轮到反省自己时,则很容易得出答案。该如何

    证明自己不是钱溢飞,周志乾并未浪费多少脑细胞。证明自己并不是目的,也不是最有效的反

    击手段,如果与此同时,若能将矛眉成功转移到他人身上,这才是高手处理问题的手段。

    该如何转化呢?钱溢飞下意识便想到了叶昊天,现在也该到折腾他叶昊天的时候了,主抓

    钱溢飞案件的领导,除了顶梅不是还有你叶昊天么?一旦您被证实是个特务,那被您认定的“

    特务”还会有人相信么?想了想,钱溢飞在心里说:“我他妈也不信!”

    所有问题在钱溢飞的搅和下,都乱得一塌糊涂。不过仔纟E0想想,这其中最可笑的是:叶昊

    天在零号的授意下,决定将周志乾按钱溢飞处理,而钱溢飞呢?深陷囹圄仍然念念不忘给叶昊

    天下药,也就是说迄今为止,谁能笑到最后,最终还是个绝对的未知数。

    该如何引叶昊天入穀是门大学问,从他潜伏多年却未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来看,这绝对不是

    一只音通的老狐狸。

    钱溢飞给叶昊天设的局叫“阴阳局”。所谓阴阳局,即一反一正两种条件均为慢性毒药的

    自杀局,无论你如何选择,最终都逃不过对手暗设的圈套。钱溢飞目前所处的被动局面,就是

    因顶梅巧布阴阳局所导致的直接后果。“我移花接木借力打力,看你叶昊天该怎么防?”钱溢

    飞暗道。

    阴阳局来源于江湖骗术,但这种手段何时被情报系统加以利用,现已无从考证。使用阴阳

    局有着严格的条件限制,并不是所有人在任何时间、地点都可以熟练运用,而使用阴阳局的人

    ,也必须具备缜密的逻辑思维和对突发事件的超强应变能力。钱溢飞运用这个局,是在走投无

    S&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被迫这么做的。因为他已经没有其它选择。

    当天下午,一封从拘留所发出的信,当即在公安局内部又引起一阵轩然大波。这是有关提

    供钱溢飞具体下落的检举信,分别寄往中央各部委及相关部门。读罢这些信的内容,第一个感

    觉到头大的并不是叶昊天,反而是一直主张将周志乾定性为钱溢飞的零号。

    现在,周志乾不但积极否认自己是钱溢飞,而且还例举出钱溢飞失踪前后的一、二、三可

    疑线索,并将这些线索归纳起来,断定钱溢飞已藏匿于落凤山。这几封内容一致的信,写得有

    理有据合情合理,不得不引起众人的高度重视。就连零号看过这几封信,还未等对周志乾此举

    嗤之以羼,便马上变得眩目结舌面如死灰。

    叶昊天等人的表情,也不比零号好到哪去。

    “老盂,周志乾把替自己喊冤和有关钱溢飞的材料写到一块了,这个……钱溢飞是中央点

    名的重点要犯,有关他的调查结果及材料,按规定,我们都要及时上报。所以……我们没办法

    扣留核实,只能马上转发出去。”段国维说这话时,有些底气不足。顶梅事件已使其声望严重

    受抒,若非大家看在他是老革命的情面,恐怕早就有人站出来说话了。

    “周志乾在信中说,周云是怀着身孕嫁给他的,你们怎么看?”余万里皱着眉,“如果这

    是事实,那就很好解释周云为什么要嫁一个竒丑无比的男人。女人嘛!未婚先孕这可不是件光

    彩事◊”

    “老余,这也不能证明他不是钱溢飞啊?万一钱溢飞先和周云有了私情,然后再以周志乾

    名义娶她,这也能说得通啊?”零号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力,从直觉上,他就认定这周志乾具

    有重大嫌疑。

    “我同意老盂的观点。”段国维在一旁不痛不痒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