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旭东漫步走下楼梯,踏上二、三楼之间的缓步平台。他看看贴在墙壁上的标语,不由轻
轻念了句:“ 4一天等于二十年,共产主义在眼前’……呵呵呵……”又看看标语下的小字,
写得同样是精彩绝伦,“4吃饭不要钱就是共产主义’……嗯!早知这样,我来大陆还带什么
钱?这可真是……”话语突然停顿,他赶紧摸摸口袋,不巧的是还真就没带钱。自嘲地笑了笑
,转过身,又重新登上台阶。“唉!这记性可大不如前了……”
闪进室内,晓武背靠房门四下观瞧,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大床,床前是书桌,上有台
灯、暖瓶和提包。窗帘紧闭,在昏暗的微光下晓武注意到门前半步之外,悄然撒落一层淡淡的
烟灰。
“果然狡滑,”心中暗道,“只要稍微用力一开门,就会拂走烟灰,即便没被拂走,来人
也会踩上去,哼哼! 一步之内,想收脚都来不及。”小心跨过烟灰,晓武盯向那提包,这也许
就是杨旭东的贴身之物。伸手提了提,感觉里面似乎装了许多东西,随手按开遮光电筒,仔细
确认拉锁上是否有蛛丝或者干胶等机关,直到确信再无疑问,这才轻轻的,一点一点拽动拉锁
。拉开一半后,慢慢擇开提包向里望去,突然,一个棕色的皮夹跃入眼帘……
“钱包?”倒吸一口凉气,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头脑中快速闪过,“吃饭没带钱包……哎呀
!他很可能回来取钱!”正想迅速撤离,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
这间屋子根本藏不住人,而晓武也没时间去考虑该怎么办,头脑中的下意识反应,就是不
能向任何人暴露自己的特殊身份。快速合上拉锁,几步窜至窗前,在钥匙拧动锁眼的一刹那,
他拉开窗帘推开窗户,从四楼躉不犹豫一跃而出……
“啊……”楼外传来阵阵惊呼,老索从椅子上猛然跳起,农背全是细密的冷汗。
“小偷!小偷跳楼啦!”人群迅速围拢,冲天的喧闹声中,专案组长挪动着身体,走到窗
前向楼下瞥过一眼,就此便一动不动,犹如泥塑木雕……不知过了多久,他艰难地转过脖子,
颤抖着声音,对老索哽咽道:“部长……马同志……身上……地上……可都是血啊……”
失魂落魄地望他一眼,老索那样子,好似一幢指指欲坠行将坍塌的大厦,在警卫人员尽力
搀扶下,他摆摆软如米粉的手臂,拖着走样的哭音,喃喃自语:“别让我看……我不往下看…
…决不……晓武啊……我不敢看哪……”
“首长! ! ! ”
两眼一黑,老索剪刀着脚步,在踊跚中轰然箱倒……
杨旭东往楼下望了望,便关窗合帘。悠闲走到提包前,打开后仔纟E0检查,发现只少了些现
金。而关键物品,例如贴在信封上的邮票,依然是纹丝未动。“一个小偷?唉!算了,钱财乃
身外之物。”言罢提起皮包,头也不回向门外走去……
昏贡的灯光由亮变暗,这是就寝的信号。钱溢飞倚在潮湿的山墙上,焦虑的面容下,一颗
忐忑不安的心,在剧烈槓击着胸壁。又是一天过去了,像这样的日子究竟还要熬过多久,他连
想都不敢再想。
肤下鞋子扔到一边,解开胸前农扣,大口呼吸着室息的空气。他睡不着,也不想睡,静静
地坐着,默默地思考,直到晨曦初现天光放亮,这才合上艰涩无比的眼皮,吐出一口久藏于胸
的闷气。此时此刻,他觉得人生就是被禁钼的牢笼。
一个狱警走到北京来客身边,俯首低语几句。
“你说什么? ”北京来客豁然起身,看看牢中萎II不振的钱溢飞,“有人要把他带走?”
“是的,这是由中央某部签发的密令。”将文件放在桌面,狱警闪身站到一旁。北京来客
点点头,迅速从腰间解下钥匙……
钱溢飞被立刻提出监狱,在三辆吉音车和一小队士兵的柙送下,到达原国民党陆军医院一
一现中国人民解放军第XXX医院。老索正躺在高干病房打吊瓶,一见钱溢飞进来,他忍不住流
下眼泪。
晓武出事后,原本还有两个人可以对付杨旭东。但顶梅刚刚被同屋案犯打折肋骨,现在正
昏迷不酲人事不知。而钱溢飞呢?老索一想到他就内心愧疚,与其相见尴尬,还不如不见省心
,但形势已由不得他再考虑个人感受,是杨旭东逼得他必须当机立断作出抉择。
二人的相见似乎并不融洽,钱溢飞冷潢地望着他,仿佛这失魂落魄的老人根本不曾在记忆
中出现过。
“晓武出事了……”观察着钱溢飞的脸色,老索强抑悲痛,将事情经过概述一番,末了他
还补充一句,“晓武没暴露身份,他是好样的……”
静静地听着,直到他讲完,钱溢飞这才转身向门口慢慢跛去。
“老钱……”
“老钱已经死了……”停下脚步,他头也不回,“从晓武跳楼那一刻,钱溢飞这个人就已
经死了……”话音未落,已是如鲠在喉,“你……你觉得他活着还有什么指望?”
“老钱……”
“唉……算了吧,干我们这行儿的,都是命中注定不得善终……” SS跚着走出病房,却再
也支擇不住,一头扑在墙壁上,II头槓得鲜血淋漓,“晓武啊……晓武……是师父害了你,师
父不该把你领进这一行……”双手交替扶着墙壁,拖拽着软如面条的双腿,一步一步,在便农
搀扶下,奋力向手术室挪去。
一条本应在半分钟内走完的通道,他却足足花费了十分钟。
“该患左臂肱骨外科郅骨折、尺骨鹰嘴骨折、腕骨骨折,左侧腋W经和臂丛严重受抒,左
腿股骨头骨折并髋关节后肤位,同时伴有坐骨神经和膝关节交叉轫带抒伤……”护士对老泪纵
横的钱溢飞解释道,“他内脏也严重抒伤,脾破裂,一根铁条穿过肠管,直抵腈主动脉……”
“大夫……您能不能告诉我……他……他还有什么地方是好的……”拖着颤音苦苦哀求,
钱溢飞的眼W流露出深深地绝望。
护士不吭声了。
“我可以看看他么?”强抑阵阵眩晕,钱溢飞趴在长椅上不停地喘息。
“这……”为难地指指头,护士嗫嚅着又道,“他还在抢救中,你现在进去恐怕……”
“我要看看他!我要看看他! ”一声爆喝,吓得护士花容失色后退连连。
“让他进去吧,”专案组长在一旁流着眼泪,“不进手术室,隔着玻璃在外面看看。”
“这……好吧,我去问问主任。”
披上白大褂,在民警的搀扶下,钱溢飞强打精W走进手术室。隔着明亮的玻璃,看到面色
灰白兀自昏迷不酲的徒弟,他再也抑制不住滚烫的泪水,慢慢抬起手臂,向生死未卜的徒弟,
庄严地敬个军礼……“晓武啊……你……你终于合格了,合格了……”话音未落,便已肝肠寸
断泣不成声。
情报员有时真的很无奈,即便晓武能被侥幸救活,可为了掩饰其身份,为了降低影响,组
织上不但会开除他公职,而且还要依据刑法的盜窃罪判处他有期徒刑。可以这么说:情报员是
绝对不能失手的,否则等待他的将是灭顶之灾。
不知是被谁搀进了休息室,刚刚拔下吊针的老索呆呆坐在沙发上,望着泪眼悝忪的钱溢飞
,慘然一笑:“老钱,我们对不住你……”
“对不住的是我一个人吗! ”指着老索的,他大声问道,“我!钱溢飞,代表牺牲的老卢
,代表为革命献身的墨萍,代表千千万万为人民解放事业而牺牲的同志,请你回答:江山,我
们用命替你们打下来了!可你们的所作所为,能对得起这些同志吗?能对得起被烈士鲜血染红
的江山吗?”
“老钱,你这叫什么话,怎么还出来个‘你们’ 4我们’?难道咱们不是同志吗?”
“我们还是同志吗?”咬着牙,含着热泪,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是反革命右派,而你
呢?是高高在上的大领导,我只能仰仗您的羼息,苟且偷生!”
“老钱!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还是不是共产党员?还能不能讲真话?还能不能对人民群众负责?”
“废话!髟老总还是共产党员呢!可又能怎样?啊?不也是说撸就撸?我一个小破部长能
顶什么用?”说着老索一把扯开上农,摊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亩产十二万斤,啊?亩产十
二万斤哪!可今年开春饿死人的时候,这些粮食都哪儿去啦?啊?难道一把火烧了不成?你有
脾气,可你想没想过我也有脾气?我这脾气该向谁发?喫!你觉得眼前不正常了,可有几个人
能觉得它正常?你就是个情报员而已,国家大事你管得了么?你告诉晓武4心里装着国家就行
,老百姓的死活与你无关’,可你又是怎么做的?心狠手辣的钱老六,什么时候变成了悲天悯
人的活菩萨?”
几句话说得钱溢飞哑口无言怒火全消,他一屁股栽倒在沙发上,不知应该欢喜还是伤悲。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对自己的想法决不后悔。
“依你现在的问题,我们都不该再用你!非但不能用你,相反还应该枪毙你!你以为现在
平安无事那都是你自己的本事?狗屁!没有我们这些老家伙替你暗中顶缸,你骨头早就化成灰
啦! ”长吁一口气,摸摸因过度激动而发胀的胸口,老索感叹道,“可现在是没办法,谁叫你
±言养出个杨旭东?自己造的孽,总不会让别人替你还吧?”
“让我去抓杨旭东? ”微微一愣,“难道杨旭东回来啦?”
“那你以为是谁害了晓武?为了晓武,你还有理由推三阻四吗?”
抱住自己的头,钱溢飞从未如此痛苦过。他现在所想的已不再是难过,而是该如何阻止自
己发疯。
“脚踏两只船,老钱哪!不是我说你,你4千算万算,W仙难办’,可到最后怎把自己也
算进去啦?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老索,让我静一静行不行?”
“可杨旭东能让我们安静吗?”
“别逼我好不好?”
“好!我不逼你,但只给你一个晚上的考虑时间!记住:别跟国家提条件,我们也不会接
受任何条件!因为……”看看痛苦不堵,感情和理智正在做剧烈思想斗争的钱溢飞,老索逐字
逐句说道,“因为你是个共产党员,是一切都属于国家的特殊职业者!”
齐鸣宇背着鞋盒*街过巷,极力寻找那微不足道的小生意。这年头的手工业者大多被国家
揽至麾下,可他则不同。一来出身有问题,二来脑子有问题,三来性格有点问题……结果,他
就成为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困难户,连街道都懒得管他。
自从周云鹏出事后,周桂芳和做保姆的苘香又回到北条巷那间破屋子,目前社会正发生翻
天覆地的变化,但对于这些音通老百姓来说,唯独生活条件和质量却没怎么改变。进入二十世
纪六十年代后,随着粮食搣产,自然灾害等天灾人祸的冲击,苘香一家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
难。浮肿、夜盲等一系列营养不良疾病,对这个多姓氏的家庭进行着无情地指残。
虽然齐鸣宇的脑子有点问题,但他非常懂事。望着敲拝最后一颗金牙的苘香,他把课本丢
进炉眩,然后拍着胸脯说道:“我出去赚钱,养你,养我妹妹。”
“可你怎么也该念完初中,妈就是再苦,也会供你……”
“我已经二十岁了,念不念也没什么意思,还是找点事儿干干吧。”
愿望是好的,但现实非常残酷,能有勇气接受特务子女的单位,在山城还真就找不出几家
。多次碰壁后,在万般无奈之下,齐鸣宇不得不干起老本行,每天背着修鞋箱子,和取締个体
私营者的政府工作人员,在城里大街小巷进行着旷日持久的“游击战”。
齐鸣宇并未接受过正规的“游击训练”,他是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可以这么说:几个
月下来后,他不但对山城的街巷了如指掌,而且还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谁是“政府”。可就在
1960年3月下旬的某一天,当他摆脱追兵钻进光明电影院散场人群时,却在一侧墙体上意外发
现三个字:杨喜儿。
他愣住了,死死盯住这几个粉笔字,久久无语。
当夜九点二十二分,一位身穿风农体格魁梧的男人,被他带进落凤山菩提寺一间佛堂。
“我先走了。”齐鸣宇冲这男人一点头,看看跪倒在蒲团上手持木鱼口宣佛号的僧人,_
了一躬,便转身退出掩上房门。
木鱼越敲越慢直至凌乱不堵,随着一声低沉的砮音,僧人慢慢站起,回头凝视着面前的男
人:“居士从何方来?”
“你期待的地方。
“S&上有麻烦么?
“狗太多,不过还好,都被我摆脱了。”
两个人好像认识,似乎久别重逢。
“你……是不是温家老店的温老板?”男人突然问道。
点点头,僧人微微一笑:“跟我来吧!她等了你很久。”
随着僧人走出后院,登山越涧东行二十里后,在天光放亮的拂晓,来到一座人迹罕至的山
谷前。
“进去吧,她在里面等了你七年。”
“她还好么?”
“好不好就只有你自己看了……”
他的双腿十分沉重,嗓子如同塞进一团乱麻,于悲痛中反夏纠缠着W经。山谷恬静怡人,
两侧山麓下,开满芬芳扑羼的墨兰,远处清细碧纟录的水塘中,几只白鹅翻动红掌,耳聱厮磨…
一个身着国民革命军陆军军服的白发女子,嗅着手中兰花的芬芳,漫步在林荫下的曲径,
适望那远远向她走来的男子,一滴晶莹的泪珠溅落在柔嫩的花瓣上…….
“同志,您找谁?”女人哽咽着问道。
“一个故友,失散多年的故友,她是我同甘共苦的心上人……”男人深情地回道。相互久
久地凝视着,直至雨泪沾襟,这才忘情地拥吻在一起……
“旭东……”
“别说话……让我抱着你……就这么抱着,直到死……”
又是一阵忘我地缠绵,再分开时,两个人已是泣不成声。不知过了多久,杨旭东捭着许红
樱那憔悴的瓜子脸,喃喃说道:“你我一别就是七年,这么多年,实在是苦了你……”
“不要再说了,比起那些妻离子散,至今仍在隔海相望的同志,你我有生之年还能相见,
这已是万幸了?”
“知道么?我至今最喜欢看的电影,还是共军的〈〈白毛女》,没想到再次相逢,我的喜儿
……她的头发果真白了……”
“我老了……”幽幽叹口气,将自己深深理进杨旭东的胸眩,“可我也知足了……”
“你没有老,在我心里,喜儿是永远都不会老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喜儿长了头发,这是我没想到的。”
“坏死了你!”轻轻在他胸口上一捶,许红樱嗔道,“人家的头发,可都是为你留的,只
可惜等到它白了,你才出现。”
杨旭东感慨万千,将喜儿紧了一紧。过了许久他长叹一声,不得不转移开那伤感的话题:
“这七年来,你一直都在这里吗?”
“我还能去哪儿?台湾不让我回去,共产党又到处抓我,除了隐居深山当野人,我实在没
有办法了。”
“弟兄们还好么?”
“没什么兄弟了,还剩下七八个,也都是老的老,病的病。最慘的时候,大家挤在一座山
洞共用一件棉农,连堆取暖的火都不敢点。”
“那吃的还好么?”
“哪有什么吃的?一年固定有几个月是野菜树皮,就连去人家地里偷粮食,都要弄成是野
兽祸害的痕迹。唉!最慘的是没有盐。城里盘查得紧,还要凭户口凭票购物,要不是四年前老
温去他叔叔的庙里出家,恐怕直到现在,我们还只能抠地里的盐碱吃。”
此刻的杨旭东,已是柔肠寸断挥泪如雨…….
“也没算白熬,这不是把你盼来了吗?”说着,许红樱蜡贡的脸颊上,泛起一抹幸福的红
晕,“老天还是长眼睛的?”
“喜儿……”
“嗯?”
“完成这次任务后,我带你远走高飞,咱们去香港。”
指指头,许红樱苦涩地拒绝了。
“难道你还想留在这儿?”
“三年前,我无时无刻都盼着能离开这里,”适望细蓝的碧空,她倜怅着说道,“可现在
,我决定不走了。”
“为什么?”
“因为这片土地离不开我,而我也离不开那些挨饿的百姓。二十岁之前,我是为生存而活
着;三十岁之前,我是为爱情而活着;现在,我却是为理想和信仰而活着。”轻相淡写的一句
话,道出许红樱为何能苦苦坚持七年的原因------------个有着信仰的优秀特工,才是令对手最头
痛的敌人。
两个人蔟拥着走进林荫尽头的山洞,洞内很干净,用干茅草铺成的床榻还散发着淡淡的草
香。陪杨旭东一同坐下,许红樱给他倒碗清水:“条件艰苦,你别见怪,当年共军也是这么过
来的。”
“其他弟兄呢?”接过搪瓷碗,杨旭东轻轻呷了一口。
“被我派出去把风了。”
“他们能混进城吗?”
“不太容易,但可以试试。”
“我这次来有两个任务,需要你鼐力配合。”
“你先说说看?”
“有个叫周志乾的男人你还记得吗?”
“就是那个被怀疑成钱溢飞的人?”
“不锴,他是老总统御笔钦点的重要人物。”
“这可就难办了。”
“喫7,,
“我记得‘傻蛋’曾经说过……”
“傻蛋?”
“就是领你来的小伙子,他也是我们的人,四年前加入了组织。”
“他说什么了?”
“杜孝先牺牲时,他见过这个人,后来就没有了消息,据说是被共党软禁了。”
“软禁?”点点头,杨旭东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看来,他的身份应该没有暴露,否则
共党非点他天灯不可。”
“我们也只能凭借猜测,没办法去调查,在共军高层里,已经没有我们的同志了。”
“所以我必须先完成另一个任务,才有可能知道六哥的确切消息。”
“第二个任务?到底什么任务如此诡秘?”
笑了笑,杨旭东没有回答。有些机密就是这样:别说是情侣,哪怕对爹妈也不可能透露一
丝一躉。
“我估计你的任务,肯定要用上4傻蛋’了,他是我们在城里的最后一条线,掌握了许多
秘密。没有他,你想找谁或者联系谁,那都是寸步难行。”
“喫?”杨旭东一怔,随手掏出信封在许红樱眼前一亮,问道,“那他能不能先把这封信
给我寄出去?”
“给谁?”
“一个你不该问的人。”
手术虽然成功了,但晓武仍未脱离危险期。在监护室外,哭天抹泪的老李正拉着段国维,
一个劲儿要跟自己女婿划清界限。
“马晓武的事情还没得出最后结论,组织上正在考虑对他的处理意见,你先回去把小李安
顿好,别再给她什么刺#。”段国维的语气很生硬,若非还有其他市局领导在场,没准他会叫
人把这老头叉出去。晓武出事后他也受到了牵连,省厅领导在电话中足足骂了他两个小时,御
下不严的帽子肯定要扣在自己头上了,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能不能影响自己的仕途。
“唉!我那苦命的闺女啊,当初你怎就找了这么个对象?”老李顿足捶胸号啕大哭。
“小李没事儿吧?”
“嗨!又不是什么好事,哪敢告诉她呀?大伙这不都在瞒着吗?”
“嗯!这就对了,先不要张扬,等事情平息后再说。老李啊!我还是那个意见:夫妻一场
,咱还是劝和不劝离,能过■奏合着过吧。”劝别人怎么都好说,但劝说别人的同时,段国维
又想到了自己。彻底被打进地狱的顶梅,成了他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痛。
钱溢飞不敢在这等场合抛头露面,他只能躲在一旁为自己徒弟默默祈祷。晓武仍处于昏迷
状态,但偶尔也能无意识地说几句话。据医护人员反夏确认,他说出的话是“抓住杨旭东”。
钱溢飞被赃动了,正如索部长所说:自己造的孽,必须由自己来还,指摆不定首鼠两端,
那绝非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手段,在两个徒弟之间,他一定要下定决心,做出最后的抉择。
“杨旭东交给我吧,”钱溢飞拖着哭腔对老索说道,“这是我的工作,责无旁贷。”
“你早该这样!我说老钱哪!这也就是你,换了别人要是敢对任务推三阻四,我非好好治
治他不可。”
“我有一个条件……”
“哎?咱可说好了,SU跟我谈什么条件!”
“我要送杨旭东一程。”
“嗯!这个条件我可以答应。”
“另外……”
“你还要登羼子上脸不成?”
“……我若出事,就让顶梅顶上。”语气有点冷,但非常坚决,“我也没有把握能制服杨
旭东。”
老索无话可说。
“别告诉我顶梅出事了!”刹那间,钱溢飞W色骤变,他死死盯着老索,逐字逐句说道,
“你的眼W已经把你出卖了!”
“老钱哪……唉!顶梅被打成现行反革命,现在……”
“把她救出来!”
“可这……”
钱溢飞急了,瞪着老索嘴角抽动了半天,这才犹如火山迸发一般厉声喝道:“顶梅是现行
反革命,这你能信吗?”
“我也不信……”
“那就赶快救人!”
“可这不归我管……”
“那就赶紧找管事的人!”
“这……唉!老钱哪,你是在逼我以权谋私,搞不正之风……”
“顶梅若有个三长两短!”咬咬牙,钱溢飞下达了最后通牒,“那杨旭东你就自己去逮吧
!”
“你什么意思?”
“你们可以阻止我逃跑,但有谁能阻止我自杀?”
“这倒也是……哎?不对呀?”惊讶地瞧着钱溢飞,老索的表情仿佛见了鬼,“你还想为
她去死?嗬嗬?看来你们俩的交情……嗯!不一般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