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另一间审讯室内的顶梅也遇到了同样麻烦,革命小将非要逼迫她承认周志乾
就是钱溢飞。
“表面证据并不能给一个人定罪,”顶梅躉不犹豫地说道,“我指证他没有用,关键是你
们能不能拿出直接证据?”
“顶梅,你的态度很顽固!是想自绝于人民!”
“我虽然已被开除党籍、公职,但党曾经教肓过我:一定要注重实事求是。”
“你们这些反革命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连大特务杨旭东都没逃过人民审判,你还敢妄存
侥幸为他辩护?”
“杨旭东落网了?”顶梅大吃一惊。这几年来她一直被封闭监管,外界消息根本无从得知
。钱溢飞倒是知道,可顶梅不问,他自然也就不会主动提及,毕竟杨旭东是他心灵上永不磨灭
的创伤。
“能将他彻底置于死地的,只有老六……”徐百川的话不绝于耳。不锴,凭借杨旭东的实
力,就连顶梅都不敢自信能轻易对付他,因此他的落网……除非是有人出手了。
周志乾就是钱溢飞,这在顶梅看来根本就不是秘密。尽管以往出于好胜,非要和他比试个
高低,但毕竟血浓于水,该适可而止的时候,顶梅从未含糊过。可现在不一样了,一个最关键
的问题令她百思不得其解:钱溢飞为什么要对自己得意弟子下手呢?无论怎么想,她都觉得这
件事本身,就透露异常古怪,“会不会……”眼前突然一亮,不可致信地咬咬牙,强行压抑那
颗剧烈起伏的心脏,另一个古怪念头,突然从她脑洚中一闪而过……“莫非……他是共产党?
”顾不得造反派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她将思绪快速重新捋过一遍,最后不得不痛苦地做出结论
,“只有他是共产党,那么杨旭东和徐墨萍的事情,才能做出合理解释。或者说,他是最符合
条件的共党卧底一一 ‘风’! ”刹那间,顶梅感觉自己行将崩溃……“我终于知道周云那张泪
痕斑驳的白纸上,到底应该写着什么……”
“这个人你认识吗? ”将杨旭东的昭片递到钱溢飞面前,宋酖死死盯住他眼睛。
“见过昭片,但不认识。”
“连杨旭东你都不认识?”
“我一个无名小卒,人家凭啥要认识我?”
劈手一记耳光,宋酖冷冷说道:“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你要放老实些!”再次举
起昭片,大声质问,“杨旭东来山城,难道不是为了找你么?他凭什么要找你?”
还没等诱敌深入,就把自己底牌亮给对手,这女人的刑讯能力实在是烂得可以。钱溢飞连
脑子都不用过,就知道该怎么对付她。杨旭东遣回大陆的目的,自己虽然清楚,但这是机密,
没有上级的许可,钱溢飞自然不会吐露半点消息。
“你还不老实交待?”
“你想让我交代什么?”
“杨旭东到底是不是找你?”
“杨旭东……”也是不经意间地灵光一闪,正想转移话题的钱溢飞,突然呆住了,“是啊
?他到底是不是来找我呢?除了我,他就不会找别人么?也许……先把我送出去再回来找人,
这就是他要完成的另一顶任务。”
“你怎么不说话?”
“让我想想……”随口应了一句,钱溢飞将目光转移至墙壁上的画像。“如果仅是收集情
报或者进行简单的破坏行动,这根本不用杨旭东亲自出马,除非是只有高层才能知晓的绝密。
那么对于台湾来说,山城还能有什么绝密呢?嗯?难道是4坚冰’?可叶昊天已经自杀了……
”他的脑子有点犯晕,但这种状况并未持续多久,随着宋酖一声厉喝,他马上又找出新的突破
□。
“周志乾!你想蒙混过关吗?”
“蒙混过关?叶昊天是不是想蒙混过关呢?对了,叶昊天就一定是4坚冰’么?难道4坚
冰’不会另有其人?可谁最符合4坚冰’的条件呢? ”想想分批向台湾透露的“干部审查名单
”,事实也证明:台湾是在得到叶昊天被软禁的消息后,这才停止了调查,并准许杨旭东滞留
在香港。这以上的总总问题,难道还不能解释叶昊天就是“坚冰”?
再仔细回想名单上的被审人员,突然一个灵感横空出世,不由令他暗暗叫苦:“我锴了,
我们都锴了,叶昊天是在名单上不假,而我们也一直认为由于叶昊天被捕,才使得台湾放弃了
追查。可问题是:如果4坚冰’不在名单上,那台湾还有必要追查么?笨哪!我可真笨!怎么
连如此简单的道理都没想过? ”由此可见,叶昊天承认自己是“坚冰”,现在看来,这决不是
良心发现,而是他以牺牲自己的方式,来竭力保护另一个人。
“‘坚冰’和台湾肯定有独特的联络渠道,而台湾也只能在与他失去联系时,才会相信我
们所说的抓获4坚冰’,并进一步关注4被捕名单’上的人。问题就在于:当时除了叶昊天,
还有谁是台湾无法联系的内部人员? ”猛然一颤,一阵强烈的头晕目眩骤然袭来。钱溢飞晃了
晃,捂住胸口艰难地,不可致信地吐出两个字:“顶梅……”
“你还敢叫那个破鞋?为了这破鞋,你连女儿都不要! ”咬牙切齿的周向红,含着委屈的
眼泪,抡起武装带狠狠抽将过去。“啊”的一声慘叫,指指欲坠的钱溢飞,右眼被皮带的环扣
生生勾出眼睡……
周向红惊呆了,她举着手臂,望着满脸鲜血昏死过去的父亲,$需动着灰白的嘴唇,一时间
居然不知该如何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周向红同志,”拍拍这呆若木鸡的革命小将,宋酖欣慰地赞许道,“恭喜你,终于和万
恶的家庭决裂了。”
顶梅快疯了,她W情恍惚,甚至连如何被解出刑讯室都一无所知。脚步软得像面条,泪水
如同被决堤的河水,将单薄的农衫打得一片斑驳。“他怎么能是共产党?怎么能是共产党呢?
我爱的人,为什么会是共产党? ”此时此刻,她宁愿自己推算锴误,也不敢接受这无情的现实
钱溢飞被人抬了出来。对于他的受伤,宋酖处理得很简单,一盆冷水钹过,说了句:“起
来!不许装死狗! ”便命人将他送回牛棚。
周向红的情绪恢夏得很快,她连瞧都未瞧钱溢飞,扭过头,从牙缝生生挤出几句话:“我
不认识他,也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他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鲜血从担架滴到水泥地面,留下一串串永远也抹煞不拝的记忆。钱溢飞已经清酲了,可他
在流泪,鲜血混着冰凉的泪水无声地倾诉。他在为谁伤感已经无从得知,这必将成为其一生中
最大的秘密。
担架和顶梅擦身而过,就在她无助而彷彳皇的一刹那,一阵痛不欲生地哀号,在她耳畔感天
动地……11曼慢向她伸出手臂,滴着鲜血的指尖,急速地颤抖,一丝悲凉在室息的空气中快速弥
散……
“老周! ”撕心裂肺般嚎出一声凑厉,顶梅用力摆肤束缚,发疯似地扑向钱溢飞。紧紧握
住冰凉的手掌,细细揉提着,慢慢贴向自己伤痕累累的脸颊……
抚去爱人唇边那强颜欢笑的泪水,钱溢飞痛苦地张张嘴,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否支擇下去,
但一息尚存,就要给爱人留下人生最灿烂的笑容。顶梅也在笑,那是一种源于痛苦的笑,是为
了安慰爱人,无论如何也要挤出的悲笑。对于她来说,只要爱人还活着那就足够了,在诸多苦
难中,这也是唯一闪烁星芒的希望。
“无论怎样,我都会陪着你,直到慢慢死去……”擦擦他脸上的血迹,顶梅柔声说道,“
除非,你放弃了自己……”
“我……也……是……”从肿胀的嘴唇中奋力挤出三个字,钱溢飞慢慢合上眼睛,手心温
度,正在一点一滴流逝着……
“老周!”
“把她拉起来!”随着一声断喝,几名打手将顶梅强行拽离担架。就在手掌肤离接赃的一
_间,最后望一眼气若*丝的钱溢飞,她擦擦眼泪,冷静得象一个冰人。
“你好象很不服气?”宋酖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斜tl着顶梅。
“把我送回牛棚吧,谢谢! ”淡淡一笑,她扭过身去,不想再看这女人一眼。
“饿她一宿,打拝她的S张气焰!”
钱溢飞注定要瞎一只眼睛,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在部队医院W单处置一番,虽说保住了
性命,但内心的伤痛却永远也无法愈合了。女大不由爷虎毒不食子,哪怕他再怎么心理不平衝
,可这笔帐无论如何也不能从自己女儿身上讨还,这就是所谓的可怜天下父母心。
但对于顶梅呢?他还能否保持一种平和的心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