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耀也就没跟方鉴客气,谁叫他昨天晚上还抢他床,两个人就近在一家装修挺不错的早餐铺吃了点包子和粥。
胃里暖了,其他的一堆糟心事儿也显得没那么烦了,秦耀三两口吃完了就坐在椅子上等着方鉴。
方鉴坐他对面。
他发现小白脸在吃饭上不仅讲究,还很细致,慢条斯理的小口进食,好像吃大了一口就能把自己噎死似的。不过方鉴虽然自己挑食,要的纯茴香陷的包子,给秦耀倒是要的肉馅的,慢吞吞的喝完粥,秦耀也在对面有点急了,方鉴终于起了身。
秦耀舒了一口气,跟着方鉴走出了早餐铺,又见他进了另一家阿迪达斯的服装店。
秦耀想吐血,刚想骂方鉴几句大早上冒着迟到的风险逛个屁的商场,就看到方鉴穿着一件不算特别厚的白色卫衣出来了,他没来得及套校服,秦耀能清楚地看见他脖子中间一直延伸到锁骨窝中间那道红印子。
白嫩细滑的脖颈让那道引子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我家晚上有蚊子?”秦耀皱着眉问了句。
“没蚊子,”方鉴套上校服,瞥了他一眼:“有狗,让狗给挠的。”
“卧槽?咱俩昨天晚上打起来了?”
“……滚吧。”
“哈哈哈看来我把你揍得不轻。”秦耀心情突然挺不错,和方鉴并肩走着。
“……”
方鉴觉得自己没法形容昨天晚上秦耀突然间就扯他衣服那件事儿,尤其自己还看见他那啥了,而且自己看见他那啥了就算了,自己貌似还有点蠢蠢欲动。
操|他妈的,自己这不个是神经病么。
他绷着脸,面无表情的往学校走。他就不应该在极度无聊的时候点开贺子兴发给他的那些个漫画,准确地来说,是那些个腐漫。虽然这个年纪看点啥也没什么,毕竟都成年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多多少少的也知道点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青春期的缘故,他好像对别人碰他这件事格外敏感。
也不对,贺子兴还老是拍他肩膀呢,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啊?
方鉴突然偏头看了眼旁边的秦耀,那傻逼还在默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内容。
学神大人第一次觉得自己无比郁闷,凭什么每次秦耀的什么事儿他都知道,甚至秦耀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儿他都知道,而且他还得装的什么都不知道以此来维护某人那颗脆弱易碎的自尊心,可为什么偏偏秦耀这个大傻叉就傻不拉几的什么都不惦记?
刚想撒点火,他又想起刚才秦耀两父子吵的那一架,终于还是无声的沉了口气。
也可能是惦记的太多,只不过没表现出了罢了。
张帅帅今天正式宣布“一帮一计划”的时候,班里基本上没几个人鸟他。
原因很简单,在积压了一整天作业的最后一节自习课,面对着堆积如山的试卷和笔记,谁愿意抽出宝贵的时间抬头看他那一身蹩脚的穿搭,怪辣眼睛的,就连向来应付作业的孙豪,都为了他女神许琳琳在专心致志的学习,还拉上了陈阳跟他一起比赛。
不过张帅帅在念人名分组的时候,后排几个人还是挺兴奋的,能跟学霸在一起交流学习讨论问题,那可比自个儿抱着书在后排跟一群糊涂蛋闭门造车容易进步多了。
秦耀也比较兴奋,没忍住往方鉴那边瞅了一眼,小白脸早上买的卫衣看着挺暖和,睡觉的时候还挺舒坦,脖子也不缩着了,背也不驼了,校服外套往脑袋瓜子上一盖,闷头睡得天昏地暗。
不过秦耀还是挺高兴的,有些感激的抬头往讲台上望了望张帅帅。
方鉴的本事他是领教过的,就那天他们两个人一起被赶到楼道写卷子那天,这个一整个学年都没听课闷头睡觉的人,连草稿纸都不打就做出了两套满分卷,还有那些文综卷,他也没见他翻书什么的。后来被方鉴指导的时候他也很清楚的感觉到了方鉴的牛逼之处,讲题直戳重点,解题方法巧妙简单,在理科上思维缜密,文科上又考虑全面,除了牛逼这两个字,他真的不知道还能用什么词来形容他了。
晚上两个人依旧是一块走的,秦耀已经习惯性的帮方鉴拎着他的空书包,虽然觉得挺多余,但两个人走到岔口的时候,他还是说了句:“带点书吧,就当给老张个面子。”
“嗯?”方鉴轻声发了个尾音,不知道秦耀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他一向都很慵懒,蓬松的头发加上他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的目光,白皙干净的脸上透着一股倦倦的懒意,没精打采的。他套着校服,但没拉拉链,敞着怀露着里面的白色卫衣,挺有型的。如果忽略他脚上用了一卷卫生纸擦还依旧有点带脏的鞋,他现在完全可以去拍一个以“懒”为主题的青春校园海报。
不愧是小白脸,秦耀想,果然穿白的能显得他这么帅。
他纯欣赏的又看了两眼,把书包还给他:“就老张安排的那个一帮一,可能觉得你能力比较大,让你带我和孙豪,以后咱们仨一组,我问你题的时候怕你没本书,不容易解决问题。”
“我带了也没用,东西都在这儿。”方鉴接过书包,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朝秦耀笑了下:“就你那记得密密麻麻的课本,我看了都嫌头晕,记这么多有什么用,抓重点不就行了?老师延伸的知识点再多,但万变不离其宗,你不掌握根源要领,背再多的边支边角也没用。文科确实是要背,不过得看你怎么背,死记硬背背死你也背不过,多长点脑子比什么都强。”
“本来你前边说得挺有道理的,让我都觉得你整个人都在发光了,”秦耀啧了一声,说:“但是后面你这嘴欠的毛病还是没改,让我突然又想抽你了。”
“按老张的计划算辈分的话,我以后就是你师傅了,师傅教训徒弟,多说你两句怎么了?不好听也得受着,谁叫我比你大?还比你牛逼啊?”方鉴扬了扬嘴角,要是说他的生活还能有什么乐趣的话,还真没什么比看秦耀吃瘪更让人舒坦的了。
“早晚有一天,你得毁在你这张臭嘴上。”秦耀嗤了声,不过老张把方鉴分给他,他心情确实还是不错的。他不确定如果是周算或者宋蓉他们来帮他的话,他还会不会像现在这么心情好,但是管他呢,定下方鉴来了那就是方鉴了,是方鉴他心里头就挺高兴的。
不过回了家,他就高兴不起来了。
早上和老爹吵过一顿架之后,他其实也有点后悔的,白天上课背书的时候也有点走神儿,在家门口前杵了半天,秦耀觉得自己还是先给老爹道个歉,然后在跟他好好谈谈,毕竟是两辈人,谁家还没个代沟了,老爹没怎么上过学,他也不能老这么不懂事儿。
他就剩一个爹了,就这一个亲人了。
秦耀推开了门,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
低矮的茶几,微微侧放的沙发,贴墙排好的小椅子,有点坑洼裂缝了的洋灰地,墙角边攒放的啤酒瓶,略带发黄的墙面上挂的旧日历……明明好像什么都没动过,却又好像什么都动过,屋里子忽然变得空荡荡了,就连空气都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
心里突然一紧,秦耀几个大步冲到秦磊的卧室,果然被褥包袱什么的都被拿走了,空荡的床上只剩下木板子,老爹屋子里没桌子,但他还是蘸着粥在墙上糊了一张纸条,贴在了门口的旁边。
秦耀一把撕下来看:
儿子,我走了。没好意思给你发wei信,怕yingxiang你上课,你在这边好好学,我回老家给你挣学fei去了,daikuan的事你也别dian记了,有我在一天,肯定能还上,那什么,你就tatashishi的好好学吧,我相信你,明年一定能考上个好学校。
——你老子,秦磊。
纸条上的字写得比张帅帅还丑,其实也没什么悬念,张帅帅写字只是单纯的丑,老爹还没怎么念过书,能把拼音拼对就不错了,句子其实连标点都没有,每隔几个字还有不少黑蛋蛋窜出来迷惑他,要不是秦耀的断句能力还算强,深知他老爹遣词造句的水平,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这是一封信。
胸腔有点堵的慌,喉头一时间也酸酸的,但是哭不出来,他其实也没这么矫情,那种掉几滴眼泪擤几把鼻涕才能彰显父子情深的那一套,在他和老爹这里并不是很行得通。
秦耀深吸了一口气,把粘了粥糊糊的纸条叠好放到自己的书桌里,掏出手机点开和老爹的对话框,然后盯着一闪一闪的光标,发愣。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可能老爹走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涂了这么多蛋,腻歪了半天才造了这么一封告别信。
虽然他很理解老爹的苦衷,但他也有满肚子的委屈和牢骚。他又不是木偶人,他也有他的烦恼和煎熬,高四对他这个学渣来说本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学习上的压力已经快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了,更何况他老爹还亲手把他送进了一中的高四。现在又把他扔这儿,自己拍拍屁股就走人了,说他心里头没气儿那也是不可能的。
愣了差不多有三四分钟,他终于叹了口气,打了几个字过去。
“爸,我一切都好,你保重身体。”
刚觉得有点矫情,想要撤回,那边立刻回了条语音,秦磊笑呵呵的说了三声“好”,然后又连发了好几条语音让他安心学习之类的话,父子俩也聊了几句,都挺默契的,谁都没再提今天早上的事儿。
男人跟男人,尤其是老子跟儿子,你一句我一句随便扯巴扯巴就也就和好了,闹小脾气记仇这种小心眼的事儿挺没意思的。
秦耀跟老爹打完了电话,心里多多少少没那么抑郁了,怎么着也算是说开了,之前一直悬在他心上的那块儿大石头,因为老爹这次的失败反而落了下来,踏实了也好,他就可以一门心思的好好学习了。
秦耀晚饭给自己泡了碗面,抱着面碗背书的时候,看着自己书上那一堆笔记,本来排版和字体都十分完美的各色字体,因为方鉴的那一堆话好像都突然失去了价值。他背书的确都是在乱背,即使是抓住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也都是按着顺序,从头到尾的先念再背,一句背不过又从头接着再背,以前觉得这样还挺充实的,今天让方鉴这么一说,他突然觉得自己以前的方法全错了。
想完这些,秦耀忽然又有了干劲。废话,有了方鉴这个金牌导师,他不赶紧抓住抱大腿还耽误什么?三两下吸溜碗面,又到小厨房风风火火的拾倒好锅碗筷,顾不得感受一个人独居在家的凄凉,秦耀跟脑子打了鸡血似的,一脸冲回卧室,拿起手机就给方鉴拨了过去。
……
幽暗的小夹道里,方鉴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借着不算柔和的月光,他能在那个人脸上看到一道挺狰狞的刀疤,而他手里,正拎着一个从街上某个女人手里抢来的爱马仕皮包。
他没想到晚上散个步还能碰到久违的“老朋友”,还正好碰见“老朋友”趁着人少在作案。
鸭舌帽男倒不认得他,他低着头,不着痕迹的往后倒退,他一手拿着包,侧身将另一只手埋在墙根下的阴影里,慢慢从背后掏着刀子。
突然前边飞过来半块石砖,目标精准的打在他掏刀的那只手上,鸭舌帽男猝不及防的挨了这么一下,刀光一晃,匕首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有点意外,鸭舌帽男猛地抬头,凶狠犀利的眸光射向这个看起来软绵绵的跟个病秧子似的年轻人。
身后早已经堵死,前路被这个逼向他年轻人堵着,鸭舌帽男接着往后倒退,并慢慢的弯着腰去拿那把刀。
电话在这个时候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