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探案全集

作者:阿瑟·柯南道尔

    歇洛克-福尔摩斯弯着腰在一个低倍显微镜上面看了许久,现在他直起身来,胜利地看着我。

    “华生,这是胶,"他说,“毫无疑问是胶。看看这些散在四周的东西!”

    我俯身到目镜前对好焦距。

    “这些纤维是花呢上衣的。这些不规则的灰色团块是灰尘。左边还有上皮鳞层。中间这些褐色的粘团无疑是胶。”

    “好吧,"我笑着说,“我准备接受你的意见。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吗?”

    “这是个很好的证据,"他答道。"你也许记得圣潘克莱斯案中的警察尸体旁发现的那顶帽子吧。被控人否认那是他的。但他是一个经常用胶的画框商。”

    “这是你办的案子吗?”

    “不是,这是我的朋友,警场的梅里维尔要我帮忙的一个案子。自从我在被告的袖缝中找到了锌和铜屑,因此推断他是伪币制造者以来,他们就认识到显微镜的重要性了。他不耐烦地看了看表。"我有个新主顾要来,时间已经过了。对了,华生,你懂赛马吗?”

    “照理说应该懂一点。我的负伤抚恤金有一半都耗在这上面了。”

    “那我可要把你当作我的'赛马指南'了。你知道罗伯特-诺伯顿吗?你记得这个名字吗?”

    “当然记得。他住在肖斯科姆别墅,那儿我很熟悉,我在那里呆过一个夏天。有一次诺伯顿几乎进入你的业务领域。”

    “怎么回事?”

    “他在纽马克特用马鞭差点把萨姆-布鲁尔打死,此人是科尔曾街的一个放债人。”

    “嗬,他真有意思!他常那么干吗?”

    “是的,他是有名的危险人物。他差不多是英国最胆大妄为的骑手了——几年以前利物浦障碍赛马的第二名。他是那种不属于自己生活时代的人。要是在摄政时期,他本该是个公子哥儿——拳击家、运动家、拼命的骑手、追求美女的人,并且一旦走了下坡路就再也回不来了。”

    “了不起,华生!你的介绍非常扼要,我就好象见到他本人了。你能告诉我一些肖斯科姆别墅的情况吗?”

    “我就只知道它在肖斯科姆公园的中央,著名的肖斯科姆种马饲养场和训练场也在那儿。”

    “教练官是约翰-马森,"福尔摩斯说,“不要表示惊讶,华生,我打开的这封信就是他寄来的。咱们还是再谈谈肖斯科姆吧。我象是遇上了丰富的矿藏。”

    “那儿有肖斯科姆长毛垂耳狗,"我说。"在所有的狗市上它们都是大名鼎鼎的。这是英国最佳种的狗。它们是肖斯科姆女主人的骄傲。”

    “女主人是罗伯特-诺伯顿爵士的妻子喽?”

    “罗伯特爵士没有结过婚。考虑到他的前景,这也是好事。他和他守寡的姐姐比特丽斯-福尔德夫人住在一起。”

    “你是说她住在他家里?”

    “不,不。这个宅子属于她的前夫詹姆斯。诺伯顿先生在这儿没有任何产权。在夫人生前,产业的利钱归她,在她死后房产则还给她丈夫的弟弟。她只是每年收租子。”

    “我想这些租钱就由罗伯特花了吧?”

    “差不多。他是一个不管不顾的家伙,一定使她过得很不安宁。但我还是听说她对他很好。那么,肖斯科姆出了什么岔子呢?”

    “啊,这正是我想知道的。我想能告诉我们此事的人来了。”

    门已经打开,从过道里走来一个高个子、脸修得很干净的人,他那种坚决、严厉的表情说明他是教管马或男孩子的那类人。马森先生这两行都干,而且看来同样胜任。他镇定自若地鞠了躬,在福尔摩斯指给他的椅子上坐下。

    “福尔摩斯先生,你接到我的信了?”

    “是的,可是你的信没有作什么解释。”

    “这件事十分敏感,不好一一写在纸上,而且也太复杂。我只能和你面谈。”

    “好吧,我们就听你谈。”

    “首先,福尔摩斯先生,我觉得我的主人疯了。”

    福尔摩斯扬起眉毛。"这是贝克街,不是哈利街,"他说,"你这样说有什么根据吗?”

    “先生,一个人干一两件古怪的事情还可以理解,可如果他干的事情都那么稀奇古怪,那你就会疑心了。我觉得肖斯科姆王子和赛马大会把他给弄得神经失常了。”

    “是你驯的一头小马吗?”

    “是全英国最好的马,福尔摩斯先生,这我是有把握的。现在我可以跟你坦率地讲,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位正直的绅士,此事也不会传出去。罗伯特爵士在这次赛马中,只能胜不能败。他已经全力以赴、孤注一掷了。他把他所能搞到和借到的钱都押在这骑马上了,而且赌注的比值也悬殊。一比四十已经够了,但他押的是接近一比一百。”

    “如果马真是那么好,为什么要这样呢?”

    “但是别人并不知道它有这么好。罗伯特爵士可没让马探子套出情报去。他把王子的同父异母兄弟拉出去兜风,谁也分辨不出它们。可一奔驰起来,跑上二百米它们之间就会拉开距离。他一心只想着马和赛马的事,整个生命都放在这上面了。他暂时还可以把高利贷主应付住,但如果王子失败了,他也就破产了。”

    “真是一场不顾一切的赌博,可是从什么地方看出来他疯了呢?”

    “首先,你只要看他一眼就知道了。我根本不相信他晚上睡过觉,他整天呆在马圈里。他两眼发狂,神经已经承受不住了。还有他对比特丽斯夫人的行为!”

    “啊!怎么回事?”

    “他们一直感情很好。他们趣味相同,她也象他一样爱马。她每天准时驱车来看马——她最宠爱的是王子。一听到石子路上的车轮声,它就耸起耳朵,每天早晨它都要小跑着到车前去吃它那块糖,可现在一切都完了。”

    “为什么?”

    “她对马似乎已经完全丧失了兴趣。一个星期以来她每天驱车路过马圈时连个招呼也不打!”

    “你认为他们吵架了?”

    “而且吵得很厉害、粗鲁、彼此深怀恶意。不然,他为什么要把她当作儿子一样宠爱的狗送人呢?几天以前他把狗送给了老巴恩斯,他是三英里外克伦达尔青龙旅店的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