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探案全集

作者:阿瑟·柯南道尔



    她的脸色很难看,加上一道道的尘土简直显得可怕。她坐到床边上,继续说:

    “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可是我仍然要把全部事实告诉你们。我是这个人的妻子。他不是英国人,他是个俄国人,我不想说出他的名字。”

    这个老人显得心情激动,他喊道:“安娜,上帝保佑你,上帝保佑你!”

    她非常藐视地向着老人看了一眼,说:“塞尔吉斯,你为什么一定要过这种痛苦的生活呢?你一生毁掉了许多人,甚至对于你自己也没有好处。可是是否在上帝召唤你之前,便结束你的生命,这要由你自己决定。但是,我一定要说,不然的话,我便没有时间了。

    “先生们,我说过我是这个人的妻子。我们结婚的时候,他已经五十岁,而我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傻姑娘。我在俄国的一个城市上大学,我不想说出这个地名。”

    老人又咕哝地说:“安娜,上帝保佑你。”

    “你知道,我们是革新家、革命者、无政府主义者。我们人数很多。后来遇到困难,由于一个警长被害,我们有许多人被捕了。而他为了得到一大笔钱,更为了活命,便提供证据,背叛了他的妻子和伙伴。由于他的交待,我们全都被捕了。有的被送上绞刑架,有的被流放到西伯利亚。我被送到西伯利亚,但不是终生流放。我丈夫带着那笔不义之财来到英国,过上了安宁的生活。他知道得很清楚,如果我们的团体知道了他在哪儿,不到一个星期就会结束他的生命。"老人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又拿起一支烟卷。他说:“安娜,你随便处置我吧,你一向对我很好。”

    她说:“我还没有把他的最大罪恶告诉你们。在我们的团体里,有位同志是我现在的朋友,他高尚、大公无私、乐于助人,这些气质我丈夫全没有。他仇视暴力,如果说使用暴力是犯罪的话,我们全都犯过罪,只有他没有。他总是写信给我们,劝我们不要使用暴力。这些信件是可以使他免受刑罚的。我的日记也可以证明,因为我在日记中记述了我对他的感情以及我们每个人的看法。可是我丈夫发现了这些信件和我的日记,就偷偷把它们藏了起来,一面还尽力证明这位年轻人应判死刑。虽然他没有达到目的,但是阿列克谢被当做罪犯送到西伯利亚,在一个盐矿做工。你这个恶棍,你想想,你好好想想,那样高尚的一个人却受着奴隶般的待遇,而你,你的生命就在我手中,可我还是放过了你。”

    老人一面吐着烟,一面说:“安娜,你是一个高尚的女人。”

    她慢慢站了起来,但是紧接着她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喊叫,便又坐了下去。

    她说:“我一定要说完。在我服刑期满以后,我就开始设法寻找这些信件和日记,因为如果俄国政府得到这些东西,便会释放我的朋友。我知道我的丈夫来到了英国。经过几个月的查访,我终于弄清了他的住址。我知道他仍然保存着这些日记,因为当我还在西伯利亚时,他有一次给我写信,信中责备我时引用的是我日记中的话。我清楚地知道,由于他生性报复心强,他一定不会自愿地把日记交还给我。我必须想办法亲自弄到手。因此,我请了一位私人侦探,他到我丈夫家来做秘书——也就是你的第二个秘书,塞尔吉斯。他来不久便很快走了,他发现文件全收在小柜中,并且取了钥匙样。他不愿意做更多的事,便把这栋房的平面图交给了我,并且告诉我,秘书是在楼上住,上午书房里没有人。所以我后来才鼓起最大的勇气,亲自来拿这些东西,东西拿到了,可是,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啊!

    “我刚刚拿到日记和信件,正要锁上柜子,这时一个青年抓住了我。那天清早我曾在路上遇见过他,我请他告诉我考芮姆教授的住处,可是不知道他是考芮姆雇用的人。”

    福尔摩斯说:“是这样的!秘书回来以后告诉了考芮姆,说他遇见了一个什么样子的妇女。威洛比在断气之前想要说明:就是他和教授说过的那个女人杀了他。”

    这位妇女面部抽搐,好象非常痛苦,并用命令的口吻说:

    “你让我讲完。这个年轻人倒下去的时候,我闯出书房,走错了门来到我丈夫的房间。他说要告发我。我告诉他:他如果这样做,我不会放过他,他如果把我交给警察,我就把他的事告诉我们的团体。我不是为了自己想活命,而是想要达到我的目的。他知道我说到做到,而他自己的命运又和我的命运互相牵连,只是因为这个原故,他才掩护了我。他把我塞进那个黑暗的角落——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个秘密。他让佣人把饭送到屋里,以便分给我一些。我们商量好,只要警察一离开这栋房子,我就乘黑夜偷偷走掉,并且永远不再回来。但是你到底识破了我们的计划。这是我生前最后的话。"她从胸前拿出一个小包。她对福尔摩斯说:“这个小包裹可以救阿列克谢。先生,由于你的荣誉和正义,我把这包裹委托给你,请你把它转交给俄国大使馆。我已尽了我的责任,并且……”

    福尔摩斯突然喊道:“挡住她!"他一下子跳到屋子的另一边,从她手中夺下一只小药品。

    她往床上倒了下去,说:“太晚了!太晚了!我出来……的时候,便吃了药。我头晕。我要死了!先生,我请求你……不要忘记……那个小……包裹。”

    我们乘车回城时,福尔摩斯说:“这案件很简单,但是也很发人深思。从一开始问题便围绕着夹鼻眼镜。虽然那个青年在临死前幸运地抓到眼镜,但是我那时还不能肯定,我们是否能够解决问题。很清楚,从眼镜深度可以断定,戴眼镜的人近视程度很深,离开眼镜什么事也做不了。霍普金先生,当你让我相信她确实走过一小块草地,而不是故意作假时,你还记得吗,我当时说过,这种做法很不寻常,值得注意。可是实际上我心中认为这完全不可能,除非她还有一副眼镜。所以,我只能认真考虑另一个假设——她呆在这栋房子内。我一看见两个过道完全相似,就想到她很可能走错路,这样她就会走到教授的屋中。我密切地注意一切能够证实这个假设的事情,我仔细地检查这间屋子有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地毯是整块的,并且钉得很牢固,所以地板上不会有活门。书柜后面可能有躲藏的地方。你知道,在老式的书房里常有这种结构。我注意到地板上各处都堆满了书,但是书柜却是空的,所以书柜可能是一扇门。我找不到别的证据来证实,但是地毯是暗褐色,所以我抽了很多支那种好烟,把烟灰洒在可疑的书柜前。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办法,但是非常有效。然后我便下楼去了,并且,我已经弄清楚——华生,当时你也在场,而你却没有理解我谈话的目的——考芮姆教授的饭量增加了,这容易使人怀疑他还让另一个人吃饭。然后,我们又上楼去了,我弄翻烟卷盒,以便清楚地看看地毯。从地毯上的烟灰可以知道,在我们离开那里以后,她从躲藏的地方出来过。霍普金,我们已经到了查林十字街,我祝贺你胜利地结束了这个案件。你一定是去警察总部吧!我和华生要到俄国使馆去,再见,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