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花澜

作者:行烟烟

  安可洛听了,连连摆手——纵然是坐着不舒服,但这话她如何能说得出口?她看看尉迟决,四平八稳地坐在这椅子上,想来,若是与军营相比,这将军府中已算舒服极了吧?

  “在外行军,很苦吧?”她脱口而出。

  尉迟决淡淡一笑,“习惯了。”想了想,又道:“天朝历届武举的武状元不愿从军,确也怨不得他们。”

  安可洛忍了一忍,却还是说道:“你当人人都似你这样,生在将相之家,一路平步青云,哪里受过下等武将要遭的罪……”

  尉迟决眸子深暗,嘴角动了动,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了安可洛一会儿,道:“是不是想回天音楼了?”

  安可洛略一点头,尉迟决便已起身,走至门外,唤了下人来,吩咐道:“将马车备好。再替我备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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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帝京街道上的商铺早已打烊,只有酒楼、小馆子还透着光。

  安可洛坐在马车里,听着车外尉迟决的坐骑蹄下敲打街面的声音。

  她没有想到尉迟决会亲自护着她回去……手指弯了弯,轻轻勾住侧面的纱帘,慢慢撩开了一个小缝,脸一偏,眼睛凑了上去。

  男人两条长腿垂下,前半个脚掌松松搭在马蹬上,上身直立,宽阔的肩膀平稳地随着马的行走而晃动,身上的黑袍几乎要与夜色融在一起。

  那种刚强英悍的男子气息,透过这薄薄的纱帘,令安可洛的心动了一动。

  “大将军是英俊……”她小声地嘟囔了一句,看来那些传闻里还是有真话的。

  她埋下小脸,不再去瞧他,头靠着车厢侧板,这马车晃晃悠悠的,困意是一阵阵袭来,眼皮也是越来越睁不开。

  回来得这么晚,还不知该如何对楚娘说呢……她心里念叨着,眼睛慢慢闭了起来。

  马车在距天音楼还有二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尉迟决翻身下马,展了展袍子,走到马车前,笑道:“既是急着回来,怎么到了却不见动静?”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出来。

  尉迟决面色疑惑,上前抬手撩起了帘子,看清了里面,便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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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音楼里,来消遣的男人们三三两两地走得差不多了,小厮们也开始打扫地面、擦拭桌椅板凳,准备落下门闩打烊了。

  可大厅里还有一男一女站在当中,女的面容秀丽,男的风神俊朗,但这些打杂的小厮,不知何故,都不肯走近两人半步,走来走去也是恨不得绕远路而行。

  年轻女子双手叉腰,眼睛盯着站在她对面的男人,道:“说,你到底把安姐姐拐到哪里去了!现下都已是什么时候了,还不见她回来!”语气颇为不善。

  年轻男子老实地站着,满面无奈的神情,小声道:“我今天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这事儿和我又没关系……”

  年轻女子冷笑道:“说这种话谁相信呢,自己做的好事还想赖别人!”

  年轻男子听了,声音也不禁高了些,道:“我说你这个女人,刚才唱曲儿的时候还声如黄雀、满面娇羞的样子,怎么现在就变得如此凶神恶煞?”

  “你说谁凶神恶煞?嫌我凶神恶煞干嘛还要点我给你唱曲儿?你这个臭男人、臭男人、臭男人……”年轻女子说着,小手攥起,粉拳就朝男人身上挥去。

  年轻男子却躲也不躲、闪也不闪,看着她的拳头一下下落在自己身上,虽面色苦闷,眼底却是满满的笑意。

  天音楼大门口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年轻男子顺眼望了过去,待看清了之后,不禁张大了嘴巴,抬手指着来人,道:“你……你把她怎么了?”

  年轻女子听了,转身回头看去,也是吓了一大跳,竟一下说不出话来。

  尉迟决看着这两人,不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看着那年轻男子,轻声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第十八章 之志

  廖珉面露尴尬,道:“我……”才说了一个字,就见尉迟决皱了眉,轻声道:“嘘。她睡着了。”

  范衾衾瞪大了眼睛,看着尉迟决横抱在怀中的安可洛,正欲开口说话,却被廖珉拉着往后退了一步。她回头,见廖珉对她轻轻摇了摇头,再看看眼前皱着眉、脸上又全无表情的尉迟决,便把已至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呃,尉迟将军不笑的时候,还是怪吓人的……

  安可洛的头本是歪歪地靠在尉迟决的胸前,面色红润,呼吸均匀。几人小声说话时,似是吵着她了,她不安地挪了挪身子,小手攀上尉迟决的肩,脑袋贴着他的颈子蹭了蹭,散落下来的发丝拂过他的脸,柔柔地落在他肩上。

  尉迟决低头看着安可洛,唇上划过一抹笑,结实的手臂随着她的挪动也移了移位置,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范衾衾看着两人亲昵的举动,还是忍不住,嘴里小声念叨道:“都到这儿了,还抱什么抱。”

  尉迟决黑眸眯了起来,瞥一眼范衾衾,脚下已是向楼梯迈去,路过范衾衾身旁时,他略停了一停,道:“还请这位姑娘带个路。”

  “带……什么路?”范衾衾一脸茫然。

  廖珉在她身后一抿唇,轻声笑道:“自然是安姑娘的房间了。怎么连这都反应不过来。”

  范衾衾见尉迟决抱着安可洛停也不停地上了楼,也就顾不上和廖珉斗嘴,急急地在后面提了襦裙跟上,待上了楼,忙快步走到尉迟决前面,小声道:“将军还请留步,这里是众姐姐们休息的地方,怎么说也不方便……”

  尉迟决一挑眉,脚下步子却是丝毫没有放慢。

  范衾衾见状,跺了下脚,遂走在前面,到底左转,又走到底,推开了最尽头那一间房的门。

  梳云在屋内坐在椅上,头靠着身边的小几,等得是昏昏欲睡。忽然听见门被人推开,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见一个身着黑袍的高大男子,抱了安可洛走进屋内。

  这男人的脸,看起来好眼熟呢……梳云一下子睡意全无,惊得跳了起来,他他他、他不是那日来过天音楼的尉迟将军么?

  尉迟决也不理会,看到房内一侧的那张黑色雕花大床,便走了过去,肩膀微微一侧,挤开垂下来的浅红色纱幔,将安可洛轻轻放在床上软软的被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