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花澜

作者:行烟烟

  邢若紫却不在意,也细细地将安可洛瞧了几遍,才笑道:“哪里。都说天音楼的安姑娘千金难求一见,我今日倒是沾了尉迟将军的光,省了那一大笔钱。”

  安可洛听她如此一说,不由笑了起来,又不好意思道:“其实是我仰慕王妃的才学已久,心里奢求能见上一面,不过是以前在他面前提过一句罢了,谁知他也真记在心里,今日趁着要给燕王殿下贺喜,就带我来了。我本是不愿在这种时候唐突王妃,可他那性子,劝也劝不了……”

  邢若紫笑着打断了她这话,道:“安姑娘不需多解释,同我也不必这么客气。平日里听了那么多传闻,我心里也一直暗暗好奇,安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竟可以让尉迟将军放在心尖上护着。今日见了才明白,似安姑娘这样的美人,连我见了都觉得心动,何况是尉迟将军呢。”

  这一番话说得安可洛的脸泛了红,她看着邢若紫,道:“燕王殿下对王妃何尝不是一往情深?记得王妃还未随邢大人抵赴帝京时,我在京西大营曾见过殿下一面,当时他因听说了王妃与苏公子的婚事而气得焦躁的样子,只怕王妃都想像不出来。再后来,殿下为了让苏公子主动退婚……”

  “安姑娘口渴了吧,要不要喝茶?”邢若紫不温不火的声音断了安可洛后面的话,又捧过茶盏递向她。

  安可洛接过来,暗自咬舌,明白自己先前一时冲动,说了不该说的话。

  卫靖使计让苏韬退婚一事,自然是那一夜她央尉迟决告诉她的。

  他先是收买镇州泊都监兼酒坊使胡风去告发苏纵收买军心,允诺事成之后必定举荐他为枢密副使;在皇上大怒、御史台和朝中众人纷纷逐流弹劾苏纵时,再暗中派人去御史台狱给苏纵传话,只要苏韬自领退婚之罪,他必肯顶大浪上表,保苏纵性命……

  不是没有风险的,但他不在乎,只要苏邢二家能解除婚约,任是什么后果他也不在乎。

  那一夜听了尉迟决所言,她本是不肯相信,谁知后面发生的这些事情,竟真的和他说的一样。

  邢若紫侧过脸,眼睛望向窗子外面,缓缓道:“安姑娘,我亦不傻。”

  那语气湿漉漉一片,又裹着点点沉重之情,让安可洛听了,心里觉得微微难受起来。

  “他做的这些事情,使的这点心思,我怎会不明白?根本不须旁人来提点。”邢若紫笑了一下,可那笑容里却略带苦涩之情,“我如今虽成了燕王王妃,可我心里却舒坦不起来。”

  安可洛根本想不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来。本以为卫靖与她终可相守,前面也见了满面笑容的卫靖,可眼下看着邢若紫这模样,倒似受了多大委屈一般,让人想不明白。

  她不好多问,只是勉强笑道:“是换了身份,还不觉得习惯吧。许是过些日子就好了……”

  邢若紫不语,独自站起来,走到大开着的窗子旁,伸手拾过掉在窗口的枯色落叶,放在掌心里捻了几下,小叹了一声,道:“若是将来有一日,安姑娘,你身旁一边是尉迟将军,另一边是你的血脉至亲,两边只能择其一,你会怎么选?”

  安可洛抿抿唇,心里有些明白过来,但邢若紫问的这话却勾着了她的心事,胸口闷了起来,轻声道:“王妃这话,我确是没法儿回答。我自幼便没了父母,将来不论何时,也轮不到我做这种选择……”

  邢若紫微微一怔,侧身回头,神色略带歉意道:“倒是我多嘴了,只顾着自己的心思,还请安姑娘不要见怪。”

  安可洛也起身,手抚上裙侧,浅笑道:“王妃不要多想了,与其自找烦恼,不如听天由命。”

  “听天由命?”邢若紫看着她,口中低声喃喃,“听天由命……”又蓦地叹了口气,“安姑娘说得对,很多事情哪里是我可以自己选择的,与其自找烦恼,不如听天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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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终于爬回来了,美人们是不是等得想掐我了……呼呼,从今日起每日两更,直到补上前面所欠章节为止……有美人过生日的章节后面依次挨个补上……(话说某烟这条小命还真是不怎么结实,最近尤其缺觉,美人们心疼心疼偶吧……抹眼泪状……爬走……)

第九十五章 对弈

  卫靖与尉迟决一前一后,朝湖中敞轩走去。

  早有下人赶在前面去收拾了桌椅,又备了棋盘棋子,就等着二人过来。

  才至湖边,前面走着的卫靖突然停了步子,转过身来望着尉迟决,一勾嘴角,笑道:“你就这么护着她?”

  尉迟决眸子眯眯,看着卫靖,不开口。

  卫靖脸上神色不定,又道:“大将军真是过于宠溺她了。若是将来你不在她身边了,还能如这般护着她不成?”

  尉迟决浓黑的眉尾扬起,盯着卫靖道:“我的事情,不用殿下操心。”

  卫靖忽地笑起来,“说真的,纵是安姑娘再有天姿,我谅你也会有腻了的一天。大将军还是想想正经事,依我看,王相公家的千金倒是好的,你没瞧王若山那个硬骨头,拉也拉不动,但若是与他结了姻亲,事情就会好办许多。”

  尉迟决眸子里漆黑一片,声音骤冷,“殿下变了个人似的,现如今连我的主意都打起来了。”

  卫靖低笑一声,转身接着朝前走,身子背着尉迟决,口中道:“你心里也不要怨我。看看你家老爷子身子这状况,你与你大哥也应早早做些打算。尉迟一门声名显赫,莫要将来没了好结果。”

  尉迟决在后面跟着,双手握起,紧了紧,又松开,没再说话。

  湖边风起,柳枝微扬,水面粼粼金光,湖中小亭顶上的金彩琉璃瓦映着阳光,耀目不已。

  两人走进敞轩,几个下人看了卫靖的眼色,都低了头退至外面候着,留他二人独在里面。

  敞轩中间摆了桌子,桌上一张象牙镶钳木质棋盘,再加两个黑漆瓷棋盒。

  尉迟决见卫靖沿桌坐下,也走过去,在卫靖对面坐下,展平了膝间黑袍,看了看那桌上棋盘,如有所感地叹了口气。

  卫靖手伸入面前棋盒,拈出一粒黑子,看着尉迟决,微微笑道:“定之,你我二人有多少年没有好好下过一盘棋了?”

  尉迟决神情略有所动,“上回与殿下对弈还是在我去潭州之前,这一晃就快九年了。”他看一眼桌上棋盘,再看一眼卫靖,“没想到这东西你还搁在身边。”

  那张象牙镶钳木质棋盘,是尉迟决八岁奉诏入宫做皇三子侍读时,尉迟翎特意送给卫靖的。

  卫靖明眸闪动,笑笑,道:“说的这叫什么话。你、我、中琰三人,自幼一起长大,虽说君臣有别,但论与我之情谊,再无旁人能抵得过你们二人。”

  他手指捏着那枚棋子,迟迟没有落下,眼睛又瞥向湖外,“这宁江王府果然气派,父皇将它赐给了我,旁人都恨得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