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花澜

作者:行烟烟

  进得屋内,邢若紫撇开众人,直直走到床边,不顾忌旁人的目光,依床边坐下,伸手轻轻拉过卫靖搁在身侧的手,牢牢握住。

  卫靖脸色一片惨白,额头不断有汗冒出,见邢若紫来了,便勉强挤出个笑容,“怎么把你给叫来了。”

  早上还是好端端的一个人,只不到一个时辰没见,便成了这副模样,着实让她揪心万分。

  邢若紫握着他的手都在抖,片刻后才道:“不叫我来,还能叫谁来?”

  安可洛见尉迟决在,不由朝他走过去。

  尉迟决的头微微一侧,安可洛看清后,眼皮猛地跳了几下。

  他鼻侧嘴角均带血迹,脸颊又有淤青,乍看之下触目惊心。

  她心里一急,顾不得看卫靖那边,过去扯住尉迟决的袖管便问:“你的脸是怎么了?”

  尉迟决看她一眼,眸子浅浅一动,伸手拽过她的胳膊,拉她近身侧,却不说话。

  有丫鬟过来,将浸了冰水的帕子递给邢若紫。

  邢若紫接过,替卫靖拭了额上的汗,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瞧,眼眶慢慢地变了色,红红的泛了一圈。

  她悄悄吸了下鼻子,扭过头看向尉迟决,道:“殿下这是怎么了?你来之前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尉迟决沉叹一声,“殿下这是老毛病了。”

  邢若紫纤眉紧蹙,“老毛病?”

  尉迟决看了看床上痛得皱眉闭眼的卫靖,对邢若紫低声道:“五年前殿下从两浙一路回来后曾大病一场。那时我不在帝京,不知事情原委,后来也是听中琰说了才明白。殿下身子后来虽然痊愈,但这几年也复发过两三次,次次都是痛得要死要活。”

  “不用你多嘴。”卫靖眼皮挑开,目光冷冷地扫至尉迟决身上,咬牙道,“中琰之死,你难辞其咎。中琰尸骨一天未到,我便一天不愿见你。”

  邢若紫听见卫靖这话,身子颤了下,不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卫靖抿抿唇,额上又是一层细汗,嘴角吸了口气,对着尉迟决,狠狠道:“大将军,不送了。”

  尉迟决定在那里,脸上阴晴不定。

  卫靖病痛加身还不忘逐他走,语气又是如此冷漠愤懑。

  邢若紫回头看他,脸色惊疑不已,嘴唇动动,终还是没有问出什么。

  尉迟决也不开口,径直拉过安可洛异常僵硬的胳膊,走了出去,连道别的话都没有说。

  出了门才走了几步,安可洛便止了步子,使劲从尉迟决手中挣脱出来。

  尉迟决看她,见她浑身都在轻微发抖,一双大眼紧紧盯着他,里面水雾一片。

  他挑眉,伸手去拉她,却又被她躲开。

  尉迟决心里结了气,一下子道:“这里是燕王府,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安可洛眼睛一眨,声音颤道:“我只问你一句。先前在屋里,燕王殿下的话,可是真的?”

  尉迟决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用力扯她过来,也不顾这四周还有燕王府上下人站着,便将她按入怀中,头压下来,贴着她耳侧,低声道:“回去再说,不要逼我。”

  血腥味顺着脸侧一路传入她鼻中,安可洛看着他脸上的伤痕,手一抖,身子软下来,泪花扑闪道:“这究竟是怎么了……”

  尉迟决见她不再别扭,便带了她快步出了燕王府,然后直接回到将军府上。

  一路都止不住身子的颤抖,想到卫靖的那句话,她心里就是不可遏制的恐慌。

  进了尉迟决的屋子,安可洛便马上拧了帕子来,替他处理脸上的血渍。

  尉迟决坐在椅上,也不看她,心里倒似在想什么别的事,连她碰他脸上的伤口也没反应,像是根本不觉得痛一般。

  安可洛看着他不成样子的脸,心里颇不是滋味,忽然间想明白了什么,便道:“是燕王殿下打的?”

  尉迟决抬眼,不吭气,慢慢拉下她的手,攥在掌中。

  安可洛另一只手使劲捏紧帕子,“燕王殿下他说廖公子……”

  心里骤然间痛起来,张着嘴,却无论如何都再也说不下去。

  尉迟决看着她,那目光里含意复杂,良久,才微微点了点头。

  安可洛摇头,手心汗渍渍的,“我不信。若是廖公子没了,你怎会还如此镇定。”

  尉迟决嘴角抽了一下,牵动了伤口,眼睛一眯,“难道你还想让我如三岁孩童一样痛哭流涕?”

  脑中划过廖珉那张永远笑嘻嘻的俊脸,又想到卫靖在床上痛得眉头绞紧的模样,她双眼湿湿,手扔了那帕子,一扬手,对着尉迟决的脸扇了过去。

  见他刚结痂的嘴角又开始渗血,安可洛指尖发抖,却仍是哽咽道:“你还是不是人……”

  想到范衾衾,还有范衾衾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她的心就一阵绞痛。

  前一日太阳不错,她陪了范衾衾在院内走动,一时兴起,便对范衾衾打趣道,你有了身子,不知廖公子知道了会多开心。

  范衾衾拧了她的胳膊,小声道,就怕他不愿意要呢。

  她拼命地笑,然后道,只怕廖公子的嘴角要飞上天了,就是不知他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范衾衾满面娇羞,道,安姐姐若是再胡说,我便去将军那里告状了。

  她好奇地伸手探上范衾衾的小腹,若是对龙凤胎便好了。

  范衾衾脸红着一把推开她的手,又小声喃喃道,此时就盼着他能平安回来,别的什么都不愿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