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能想到太后是想将廖珉的孩子从她身边夺走?
尉迟决一下子起身,走到那宫女眼前,张口想诘问,却……说不出话来。
他能如何问?他又有何能耐问?
更何况,说到底,这几人也不过是太后派来的罢了,他又何苦为难他们。
心里堵得一塌糊涂,中琰,你地嘱托,难道我竟做不到?
眼睛朝内院望去,拳头握得更紧,忽地脑中闪过一念,转身对小厮道:“我有事要先走,安姑娘在这里,你们小心照看了。”
但见小厮略一点头,他立马甩袍便走,脚下生风,踢得袍边乱飞。
那副急急的模样,任是厅里的谁,都看不明白。中诸丫鬟手中的铜洗巾帕均染了血色。
胸口蓦地翻腾起来,腿不自觉地一软。
都是衾衾地血……
院内屋子里有压抑的嘶喊声传出来,低低落落,时高时哑,听起来痛苦万分。
安可洛心里揪成了团,急急就要往那边去。
刚走至门边,就被小丫环急急拦下,“安姑娘,忌血光……”
屋内又是一声力竭的叫声。
安可洛整个人都抖了起来,握住那小丫鬟地腕子便问:“太医上回不是说还有小一个月么?怎么今日突然就生了?”
小丫鬟道:“今日范姑娘在屋里整理旧物来着,翻出个木盒,里面有根断了的簪子。我们也不知为何,姑娘眼见了那簪子就开始哭,哭到最后气都喘不匀……然后就,就……”
安可洛心里一沉,当下顾不得旁的,一心只惦念着衾衾会不会出事儿,推开那丫鬟就往屋里去。
谁知那丫鬟眼快,竟在后面扯住她的袖边,急急道:“安姑娘,知道你心急,可你进去也无用。不如且等等,太医说了,范姑娘这状况并无大碍。你听在耳里觉得揪心,可这事儿,人人都得这么过来……”
这丫鬟说的话,本是极正常不过的,可此时被安可洛听了去。却觉她语中冷漠不已,当下心里的火就上来了。
平日里性子淡极了的她,一番火气涌得胸口都痛了起来,眼睛盯着那小丫鬟,觉得指甲尖儿都发痒了。
正待发作之时。屋内忽然传来一声浅浅地婴儿啼哭之声,隔了一会儿,又传来一声更响亮地。
安可洛人怔怔地立在外面,竟没有反应过来。
然后两扇门板在她眼前被人打开,里面一个稳婆出来。招呼院子里候着的丫鬟们,“还愣着干什么?准备的东西赶紧的,拿进来啊!”
一群傻愣着地丫鬟们这也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进屋伺候去了。
安可洛仍是怔着,怔着……然后恍然回过神来,急着拉住稳婆问道:“大人可都安好?”
稳婆点点头,“大人无碍,只是这早产的孩子却说不好,还得看太医怎么讲。”
安可洛忙拾裙跟着那群丫鬟们一道进了屋,就见屋子那头地大床上被褥全浸了血,范衾衾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眼睛闭着,看着竟像没了气息地人一般。
她心口一缩,眼泪就要掉下来,看着前面忙上忙下替范衾衾收拾的婆子丫鬟们,不敢上前去扰。只得像木头一样站在那里。
范衾衾汗湿的长发散散地落在枕上,丫鬟们替她换身上中衣时。她眉头轻轻一拧,眼睛还是没有睁开。
可安可洛却是松了一大口气,衾衾她,终是没事……没事便好。
等里里外外全收拾妥当了,稳婆让人封了门窗,不让进风,又抱了孩子过来给安可洛瞧,一边笑道:“姑娘你看,是位小公子呢!”
安可洛看过去,脸上终于有了丝笑意。
粉绿色的绸布包里,小小的人儿皱巴巴地模样,辨不出来长得若何,只是那幼小的样子,恁得惹人心疼。
心里便软软地化了开来,这是衾衾与廖珉的孩子……倘若廖珉知道了,不知该高兴成什么样!
床上的范衾衾眼皮一颤,嘴唇略动了动,“中琰……”
声音气若游丝,慢慢飘过来,传入安可洛的耳中。
忙去床前看范衾衾,但见眼角两行清泪顺着她脸颊滑下来,一直漫到颈侧衣领里去。安可洛伸手,轻轻握住她在被外地手,“衾衾,你受苦了。”说着,眼泪也跟着就要落下来。
范衾衾眼皮一跳,慢慢睁开来,目光晃了一圈,才看见床边的安可洛,“安姐姐,你来了……”
这一开口,她眼里变红了,“刚才依稀看见中琰的影子了,恨不能跟他而去……”
安可洛抬手掩住她地唇,心里矛盾至极,尉迟决的秘密搁在她这里,倒像一把尖刀似的,天天在削她的心……
让稳婆把孩子抱过来,放在范衾衾枕边,“衾衾,你看看他。”
范衾衾喘了口气,头缓缓侧了侧,似费了极大的力气一般,一看那孩子,眼眶登时又红了去。
安可洛摸了摸她毫无血色的脸,心疼道:“别想那么多,身子要紧。孩子的名字可有想好的?”
范衾衾扭过头,闭上眼睛,嘴唇一哆嗦,“永思,廖永思……”说完,又有泪淌下来,止都止不住。
门外忽然有响动,稳婆连忙去开门,就见个丫鬟在外面嗫喏道:“宫里来人了,正在前厅等着……”
卷六 忍思量耳边曾道 一一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