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作者:奥斯特洛夫斯基



    “什么人的马?”哥萨克大尉打断他,问。

    “官家的呗!住在我家的老总把马换酒喝了,反过来赖到我头上。”

    切尔尼亚克把老头从头到脚迅速打量了一下,不耐烦地耸了耸肩膀。

    “收拾起你的破烂,赶快给我滚蛋!”他喊完之后,转身去问那个酿私酒的老太婆。

    老头一下子还不敢相信会把他放了,他眨着那双半瞎的眼睛问大尉:“那么,许可我走啦?”

    大尉点了点头,意思是说:赶快滚蛋,越快越好。

    老头慌忙从床上解下口袋,侧着身子跑出门去。

    “你是为什么坐牢的?”切尔尼亚克已经在盘问老太婆了。

    老太婆赶紧吞下嘴里的肉包子,忙不迭地说:“长官大人,我给关起来可实在是冤枉!我是个寡妇,他们喝了我造的酒,随后就把我关了起来。”

    “这么说,你是做私酒买卖的?”切尔尼亚克问。

    “这叫什么买卖呀?”她委屈地说。“司令他拿了我四瓶酒,一个钱也不给。他们全是这样:喝了我的酒,不给钱。这叫什么买卖呀!”

    “得了,赶快见鬼去吧!”

    老太婆连问都不再问一声,抓起小筐,一面鞠躬表示感激,一面退向门口,嘴里说:“长官大人,愿上帝保佑您长生不老!”

    多林尼克看着这出滑稽戏,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被关押的人谁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有一点是清楚的:来的这两个人是大官,有权处置犯人。

    “你是怎么回事?”切尔尼亚克问多林尼克。

    “站起来回上校大人的话!”哥萨克大尉吆喝着。

    多林尼克慢腾腾地、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问你,你是为什么坐牢的?”切尔尼亚克又问了一遍。

    多林尼克看了上校几秒钟,看着他那翘起来的胡子和刮得光溜溜的脸,看着他那缀着珐琅帽徽的新克伦斯基帽的帽檐。突然,闪出一个使人兴奋的念头:“说不定能混出去呢?”

    “我是因为晚上八点钟以后在大街上走给抓来的。”他顺口编了一个理由。

    说完,他全身都紧张起来,焦急地等待着反应。

    “你深更半夜逛什么大街?”

    “不到半夜,也就十一点钟。”

    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不相信自己也能交好运了。

    “走吧!”他突然听到了这简短的命令,两条腿的膝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多林尼克连外套都忘了拿,一步就跨到门口,这时哥萨克大尉已经在问下一个人了。

    保尔是最后一个。他坐在地上,眼前的一切,把他完全弄糊涂了。连多林尼克都放走了,他一下子竟弄不明白。简直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人都放走了。但是,多林尼克,多林尼克……他说是夜里上街被捕的……保尔终于懂了。

    上校已经在审问瘦骨嶙峋的泽利采尔,还是那句话:“你是为什么坐牢的?”

    面色苍白、心情激动的理发师急促地回答说:“他们说我进行煽动,可我不明白,我怎么煽动了。”

    切尔尼亚克立刻警觉起来:“什么?煽动?你煽动什么了?”

    泽利采尔困惑地摊开两只手,说:“我也不知道。我只不过是说,有人正在征集签名,要以犹太居民的名义向大头目上请愿书。”

    “什么请愿书?”哥萨克大尉和切尔尼亚克都向他逼近了一步。

    “请求禁止虐犹。你们知道,这儿就发生过一次可怕的虐犹事件。犹太人都很害怕。”

    “明白了。”切尔尼亚克打断了他的话。“犹太佬,我们会给你写请愿书的!”他转身对大尉说:“这个家伙得弄个牢靠点的地方关起来!把他押到指挥部去!我要亲自审问他,到底是谁要请愿。”

    泽利采尔还想分辩,但是大尉把手一扬,在他背上狠狠地抽了一马鞭。

    “住口,你这畜生!”

    泽利采尔疼得脸都变了形,躲到墙角去了。他嘴唇抖动着,差点失声痛哭起来。

    就在这时候,保尔站了起来。仓库里的犯人只剩下他和泽利采尔两个了。

    切尔尼亚克站在这个小伙子面前,用那双黑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喂,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上校马上就听到了回答:“我从马鞍子上割了一块皮子做鞋掌。”

    “什么马鞍子?”上校没有听明白。

    “我家住了两个哥萨克,我从一个旧马鞍子上割了一块皮子钉鞋掌,就因为这个,他们把我送到这儿来了。”保尔怀着获得自由的强烈愿望,又补充了一句:“我要是知道他们不让……”

    上校轻蔑地看着他。

    “这个警备司令尽搞些什么名堂,真是活见鬼,抓来这么一帮犯人!”他转身对着门口,喊道:“你可以回家了。告诉你爸爸,叫他好好收拾你一顿。行了,快走你的吧!”

    保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他从地上抓起多林尼克的外套,朝门口冲去。他穿过警卫室,从刚刚走出来的切尔尼亚克身后悄悄溜到院子里,然后从栅栏门出去,跑到大街上。

    仓库里只剩下倒霉的泽利采尔一个人了。他又痛苦又悲伤,回头看了一眼,下意识地向门口迈了几步。这时候,一个卫兵走进外屋,关上仓库的门,加上锁,在门外的板凳上坐了下来。

    在台阶上,切尔尼亚克对哥萨克大尉得意地说:“幸亏咱们来看了看。你瞧,这儿关了这么多废物。我看得把警备司令关两个礼拜禁闭。怎么样,咱们走吧?”

    警卫队长在院子里集合好了队伍。一见上校走出来,马上跑过来报告:“上校大人,一切照你的吩咐准备完毕。”

    切尔尼亚克把一只脚伸进马镫,轻轻一蹿,上了马。大尉费了很大劲才跨上那匹调皮的马。切尔尼亚克勒住缰绳,对警卫队长说:“告诉你们司令,我已经把他塞在这儿的一群废物都放走了。再转告他,他在这儿搞得乌七八糟,我要关他两个礼拜禁闭。牢里关着的那个家伙,马上给我押到指挥部来。注意警卫。”

    “是,上校大人。”警卫队长敬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