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没电了吧。”范长根知道江小兵这小混混在外混一夜很正常,有什么好着急的。
王丽琴皱眉道:“可他从来没有不回家啊,也没听老师说他旷过课。”
范长根心里冷笑一声,这家伙没旷过课?鬼才信。这种流氓学生,老师哪个敢管,还管他来不来上课啊。
说了一番,范长根始终还是那个态度,不认为江小兵这小混混能出什么事,打着太极劝她去学校再问问其他同学。
王丽琴没法,只能失落着离开,心里怨恨着,如果老江还活着,范长根决不会这种态度,都怪何家!都怪甘佳宁这贱女人!
她真想把甘佳宁的儿子活活打死,让她死了做鬼也不安心。
可她还没出派出所大门,手机就响了,接起一看,名字显示“宝贝儿子”,她连忙接起电话,正准备把儿子大骂一通,谁知电话里头先传出了一阵陌生的笑声。
王丽琴心头一沉,感觉不对劲,忙问了句:“你是谁?”
电话一头传来轻快的男声:“你家有多少钱?”
“我……我家……你到底是谁,怎么用我儿子手机?”
男声依然很轻快,很高兴的样子:“我问你家有多少钱。”
王丽琴心中不安更甚了,她试探地问:“你到底是谁?怎么用小兵的手机,我儿子呢?”
“哦,江小兵啊,在我这里呢,不过我想问你借点钱,但我可能不打算还了,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他……”王丽琴马上意识到被绑架了,急声道,“你让他跟我听电话。”
“喂喂喂,每次我问你问题,你都不正面回答,你是天生逆向思维吗?既然这样,没什么好说的,再见!”
男子语气轻松,直接挂掉了电话。
王丽琴大急,忙回拨过去:“喂喂,你别挂,有什么要求好说,好说。”
“这就对了嘛。”男子笑了声,道,“你家有多少钱?”
“我……我家……”她不知该如何回答,说的多呢,肯定要的也多,说的少,对方恐怕不信。
她正不知所措,没想到对方又开口了:“你不说算了,没关系,我看你家别墅挺大,应该有不少钱,你准备好三百万吧,少一分就等着收尸,哈哈。”
“三百万!”王丽琴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对,三百万,有问题吗?”
“这……这么大一笔钱,我去哪里弄?”
“这样呀,我看江平这些年,总是搜刮了不少钱吧,三百万应该不多,你要觉得多,可以不要儿子呀,哈哈。”
“等等,等等,你先让我听听小兵的声音,我要知道他怎么样了。”
“听听声音是吗?”
“恩。”
“就这一个要求吗?”
王丽琴不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还是道:“恩。”
男子哈哈大笑:“可我不同意呀,现在人质不在我这儿,我只是个中间人,只负责交接赎金的过程。总之你听好了,准备三百万,不准报警,到时候我会再联系你的,再见吧。”
男子再次挂掉电话。王丽琴又回拨时,已经关机。
她陷入了麻烦,要不要报警?现在她还在派出所里。
王丽琴想了很久,她一个女人实在拿不定主意,最后,下定决心,还是回头找到范长根。
范长根听完她的描述,先惊讶了一下,后又觉得事有古怪,他听过很多小混混故意找人演一出绑架戏,来讹自己爹妈的钱。
江小兵就是典型的小混混,他这种人会被人绑架?他是不是也在讹他妈呢?
思索一番,范长根问:“打你电话的人声音听起来怎么样?”
“很年轻,好像就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哦……”范长根更相信是一出戏了。一群十几、二十岁的流氓,教唆江小兵,也可能是江小兵自己想出来的主意,跟他妈要钱。
这时,王丽琴手机又响了,拿起一看,还是江小兵,她向范长根示意:“又打来了。”
范长根道:“好,你接,开录音器和扬声器。”
王丽琴开了录音器和扬声器,接起,小心翼翼问了句:“喂?”
“你是不是报警了?”
王丽琴和范长根相视一眼,范长根忙摇头示意,王丽琴马上答道:“没有,我……我没报警。我儿子怎么样了?”
“哦……”电话那头应了声,接着道,“你可不要骗我呀,我很善良的,可要是你报警了,我就不再善良了,我们会在江小兵身体上做几个小洞的,哈哈。”对方残忍地大笑起来,随即听到王丽琴的焦急求饶声后,笑得更开心了。他就是要看着这仗势欺人的一家转头被人玩弄的滋味。
王丽琴没等范长根指示,大急道:“我真的不会报警的,你们不要动我儿子,我求你们,不要动他。”
对方马上转悲为喜:“好吧,我相信你了,可你为什么还呆在派出所不肯出来呢?”
两人顿时一惊,范长根更是心中一震,这小子居然敢在派出所门口蹲点!
他忙来到窗户边,微微侧头朝外看,大门前没有人站着,只是对面街上人来人往很多,对方是哪个?也没看见谁在拿手机打电话。
这时,电话里继续快乐地说着:“好吧,就这样了,准备好钱,我会继续给你指示的。”
“等等,”王丽琴见他又要挂电话了,忙道,“让我听听小兵声音。”
那头不耐烦道:“我跟你说了我是中间人,江小兵不在我旁边,你听不懂我的话吗?对了,我还有个条件。”
“你说。”
“这手机怎么搞的,提示余额不足二十块,如果停机了我就不再跟你联系了,你看着办吧,再见。”
说着又挂掉了电话。
回拨过去,对方已关机。
王丽琴和范长根面面相觑,隔了会儿,范长根大骂道:“这货脑子有病啊!”
王丽琴咬咬嘴唇,焦急道:“老范,你看……你看这件事怎么办?三百万不是小数目,我家哪有这么多现金!”
范长根除了爱抓黄赌毒,哪里是块破案的料,他还在想着对方到底是不是江小兵一伙的一起讹诈他妈呢,思考一番,道:“可以查一下手机信号发出的地方,这事情我们派出所办不了,得报到县局里去。恩,这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他还在从长计议,电话那头又打过来了:“你怎么还没出来,你再不出来,我就可以断定你在报警了,那我们也没什么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还没等王丽琴说上话,对方居然又挂了。
回拨过去,再次关机。
范长根简直气得从椅子里跳起来,大骂道:“这货当自己是谁啊,神经病!”
王丽琴可没心思再跟他从长计议,把录音拷贝给他,恳求他赶紧报县局刑侦队帮忙,随后匆忙离开派出所,提心吊胆地回到家中,先无奈地给江小兵手机充了话费,后思忖着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虽然她家资产不止三百万,但一时间要凑三百万现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果逼不得已,只能跟亲戚朋友先匀一下,毕竟她家有好几处房产,借钱倒也不会太难。
范长根重新把整件事梳理一遍,还是不太相信江小兵是被人绑架了。但不管是真的绑架案,还是一帮小兔崽子联合起来坑爹妈的把戏,这行为都已触犯刑法。
刑事案件还是交给刑侦队吧,我在这儿废脑筋干嘛。于是他就派了个警员,把拷贝的录音交到县局去。
县局刑侦队队长林杰反复听了几遍录音,又问了来人关于江小兵的情况,江平已死,下面警员也不再客气,直截了当说他是当地学校里的小混混,很多家长都来报过案。
林杰打发人走后,思索一番,和手下人商量。
手下队员问:“林队,这事要不要告诉老大?”
“告诉个屁!”,林杰不屑道,“这种小事也浪费老大精力,知道了不把我们臭骂一顿!”
“可是……可是是绑架案呀。”
林杰果断摇头:“用你的小脑子想想,怎么可能真是绑架案?江小兵那兔崽子是个混混,很会打架,谁吃空了去绑架个很会打架的小混混?开口就要三百万,没脑子啊,有这么狮子大开口的绑架犯吗?就算要绑架勒索一大票,绑其他当官的,做生意的,更有钱的多得是,选个女学生下手不是更容易,还会挑江小兵?我听手机里这傻瓜的声音,听着就是一、二十岁的毛头小子,百分百是江小兵这混球在外厮混没钱了,就和一帮兔崽子合伙演了出绑架案,讹诈他老妈。哼,开口就勒索三百万,一听就是还没走上社会的混蛋学生,对钱压根没概念。还有啊,对方说什么自己是中间人,江小兵不在他身边,所以没法给王丽琴听他儿子声音。绑架案还有中间人?一定是怕江小兵和他妈一通话,就露出破绽,所以捣鼓出一个中间人的角色。”
警员连连点头,崇拜赞赏:“有道理,那我们怎么处理?”
林杰道:“抓了这帮兔崽子再说,谁让这些傻子给我们乱添麻烦的。”
“怎么抓呢?”
“这还不容易?你再找个人,一起上王丽琴她家,等对方打电话过来时,你们直接戳穿他们,吓唬一下就回来了。这帮小鬼!”
可怜的陈进做梦都没想到,他们根本不信江小兵被绑架了。谁让这几年公务员大热门,刑警队一大半人都是新进的嫩头菜呢。
两个刑警队的警察光明正大地开车进入王丽琴家的小区,按了别墅门铃,王丽琴出门看到两个警察,大惊失色,慌张放他们进来,急问:“你们……你们就这样来了?会不会被人看到?凶手说我报警,他就撕票。”
一名刑警自信地呵呵一笑:“对方说绑架你就信了?”
王丽琴不明白他们的意思。
这位刑警聪明地做出分析,证明江小兵没被人绑架,而是他和那些小混混联手导演的一场讹家里钱的戏。
一是对方一直不让王丽琴听江小兵的声音,因为对方知道,王丽琴如果和江小兵对话上了,江小兵很可能说漏嘴,露陷了。哪有绑匪连人质声音都不让家属听一句的?从没有过的。
二是对方说他是绑架的中间人,江小兵不在他身边,我们做了这么多年警察,自己经办的和听到的绑架案里,哪有什么中间人的?这帮小鬼一定看多了电影。
三是听说你儿子挺横的,绑架为什么不抓更有钱人家的女学生,挑你家这个有点横的男生?
四是我们了解了下,你儿子放学回家,都是和一大帮人一起走的,哪有机会被绑架?其他人都好好的,唯独他能在众人眼皮底下被绑架?
五是绑匪声音听着幼稚,一听就是不超过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即便绑架,哪有绑匪张口就要三百万巨款的?说明绑匪对钱压根没概念,肯定是还没走上社会,没接触过生活的小混混。
五条理由一展,听得王丽琴将信将疑,但刑警说得言之凿凿,她细想一番,认为很有道理。但想到儿子居然会伙同他人一起讹自己的钱,她又是一阵伤心难过,看来以往过分溺爱孩子,长大了管不住。
随后,她醒悟过来,忙问:“我儿子被他的狐朋狗友带坏了,联合起来搞绑架,最后你们找出来,会不会有事?”
一名刑警郑重道:“这是触及刑法的行为,要承担刑事责任的。”
“我自己不追究他们,他们也要承担刑事责任?”
“当然了,民事案件民不举,官不纠,刑事案件一旦立案,改不了的。另外几个年纪大点的家伙要坐牢,你儿子虽然未成年,还是要承担一些责任的。责任大小就看谁是主谋了。”
王丽琴大急,真后悔没想清事实就报警了,忙问:“我儿子到时会怎么处罚?”
“劳教一段时间吧,具体时间长短,得看实际案情。”
王丽琴听得提心吊胆,她想着儿子这次回来后,必须要好好管教一番,但关进去劳教,那也太过了。
她是江平老婆,自然知道劳教所里都是些什么人,好孩子进去也被弄成流氓,而且劳教所跟监狱一样,新人进去不知要吃多少苦头呢。
她忙转身回屋子里,拿出五条休闲利群,外加两瓶高端白酒,在和刑警的一连串客套中,最后还是塞进了他们后车厢,拜托他们和林队长说说,这事情是别人带坏她家儿子的,不要让孩子被劳教等等。
两位民警一边笑着推脱,一边表示此事会有很大的斟酌余地的,劝她尽管放心。
刚一番客套完毕,王丽琴手机响了,又是江小兵的手机,她忙跟刑警示意,刑警叫她把录音器和扩音器打开,到时要作为证据。
她照做接起电话,对方轻快地问:“怎么有辆警车进你们小区了,该不会是你报警了吧?”
王丽琴气呼呼地质问:“你到底是哪个?别把我们小兵带坏了!”
这句话一冒出,显然是对方始料未及的,隔了半晌,对方才反应过来:“等等,等等,这是什么剧情?什么叫我把你们小兵带坏了?这……这不太合适吧?”
王丽琴道:“你这小畜生别废话,快让江小兵接电话!”
对方无奈道:“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只是个中间人,江小兵不在我旁边。”
一位刑警直接凑上来,拿起手机就喊话:“我是县公安局刑侦大队的,你们和江小兵马上到镇派出所来投案自首,你们这种行为已经触犯刑法了,现在自首,看在你们年纪轻,还能从轻处理。”
对方讶然了一阵,然后才呢喃吃惊道:“王丽琴,你真的报警了?”
王丽琴一听他口气,显然是听到报警后,心虚了,冷哼一声,道:“你不要再装了,也不要继续带坏我家小兵了,让江小兵接电话,你们都去自首吧。”
“等等,等等,我刚来,你们就叫我来派出所自首?这样……这样不合适吧?”
刑警严肃道:“对,你们这次玩得太过分了,马上到派出所,我等你们。”
“咳咳咳,别这样,”电话那头干咳一阵,才回过神来,“对不起,我真有点跟不上你们的节奏,让我想想,让我重新分析一遍,现在的情况,现在的情况是,你们不相信我绑架了江小兵?”
三人面面相觑,这蠢货还不承认吗?
刑警道:“你不要妄想继续演下去了,你好好思考下轻重缓急,听你声音,大概满十八周岁了吧,有些事你要考虑清楚,明白后果。快到派出所来!”
对方沉默了一下,吐口气:“哎,好吧,我这边考虑一下,待会儿再给你们电话。”
刑警很得意,看吧,这帮小鬼心虚了。
过了会儿,绑匪再打来电话:“江小兵的耳朵是不是有颗大黑痣?”
王丽琴狐疑地看了眼两个警察,随后奇怪问:“是啊,干嘛?”
“哦,那等下再说吧。”对方挂掉了电话。
他们再回拨过去,又关机了,气得两个刑警直咬牙,恨恨道:“这蠢货怕是没进过派出所,等他进来我要他好看!”
而王丽琴的心里起了一重担忧,她隐约感觉这事恐怕不是刑警说的那般轻巧。
两个没经验的警察正在派出所里跟人聊天打发时间,等着预期中的几个小流氓带着江小兵一起投案自首。
这时,见到王丽琴急匆匆跑进来,道:“对方刚才又打了我一个电话,说要我去望江路东面尽头的一个垃圾桶旁,捡一个小纸盒。他说过半个小时会再打电话给我。”
“这是什么道理,这帮家伙还不醒悟?”一人道。
另一人也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想了想,说:“还是去看看吧。”
望江路是城郊的一条偏僻马路,造好没多久,路灯监控等配套都还没搞起来,东面的尽头果然有个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