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程博衍从旁边拿了个小腰枕放在了大叔背后。
“我就昨天端盆儿水打个喷嚏,一抻,就疼得不行,腿都疼了,动不了。”大叔又把病情说了一遍。
“您看,您这三四五节都是突出的,腰椎间盘膨出,您这腿疼应该是压迫到神经了……”程博衍给大叔解释着。
“那这怎么办?该怎么治啊?”大叔皱着眉问,“要手术吗?”
“您这个情况没有手术指征……”程博衍摇摇头,“您得去我们理疗科做治疗。”
“不手术啊?”大叔似乎有些失望。
“怎么您还想手术啊?”程博衍笑了。
“手个术他们都得围着伺候我,”大叔啧了一声,“我享受一下啊。”
“就为这个啊,”程博衍一边往病历上写着,一边说,“您做理疗也一样,告诉他们,大夫说了,车接车送,什么活儿也不干,全得好吃好喝伺候着。”
“行!我就这么说!”大叔一拍腿。
“您这动作别再这么猛了,您得拿着范儿,慢慢来。”程博衍说。
大叔离开之后,程博衍看了看时间,站起来活动了几下之后又往诊室外面看了看,已经没有病人了。
下班。
他换好衣服,灌了一大杯凉水,走出了诊室。
一出医院大门没走几步,天上就飘下了雪花,程博衍拉拉围巾,小跑着进了停车场。
车上广播很悲痛地告诉他,回家的路堵了快一公里了。
他盘算了一会儿,拐上了另一条路,往奶奶家那边儿绕路回去,没那么堵。
一路他都听着广播,心里琢磨着晚上该吃点儿什么。
今天有点儿累,实在不想回去做了。
牛肉面?叉烧饭?杂豆粥?不行,早上刚吃过杂豆粥……单人麻辣小火锅?酸辣粉?杂豆粥?怎么又杂豆粥了,那么难吃……炸酱面?烩饼?杂豆……粥?杂豆粥?杂豆粥?杂豆粥?杂……
“嘿!”程博衍烦躁地拍了一巴掌方向盘,这东西就跟脑内单曲循环似的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了,满脑子都是杂豆粥。
前面有车堵着了,他等着的时候拿过手机,拨了奶奶家的号码:“奶奶,吃了吗?”
“吃了,”奶奶嗓门儿很大地喊,“你下班啦?是不是没地儿吃呢?过来奶奶给你做!”
“我差不多半小时能到吧。”程博衍笑了笑,又看了看,前面不像是正常堵车,挤着一堆人。
挂了电话,他下车往前往走了两步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一辆红色的车停在右边车道上,再往前点儿就是斑马线,一帮人就站斑马线上喊着。
被堵着的车开始扎堆儿,有人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按着喇叭。
撞人了?
还是……大概受了之前展宏图的刺激,程博衍第一反应就是,撞人了?碰瓷?
他不爱凑热闹,也不爱管闲事,不过正想转身回车上时,一张挺抢眼的脸进入了他的视野里。
莫西干脑袋,眼角下的创可贴。
展宏图?!
程博衍犹豫了两秒钟,往那边走了过去。
跟那天在医院时的平静乖巧不同,眼前的展宏图一脸不耐烦的表情里透着匪气,再加上旁边几个帮腔的,看着就不太好惹。
司机是个女的,二十来岁,被围在中间看上去烦躁不安。
加上后面的车催成一片,程博衍还没走到旁边,她从包里抓出了一把钱往那几个人面前一扔,吼着:“拿去吧!让开!让开!”
程博衍愣了愣,又一个又惊又吓被缠得不行最后拿钱买消停的。
他停了脚步,回到车旁边拉开了车门,这姑娘要是他认识的,他可能会给她上一节课,关于碰瓷与纵容碰瓷会带来的各种不良后果。
闲的。
项西没看到人群外面的程博衍,拿了钱之后他们得迅速撤离,以防苦主反应过来了报警。
他把胳膊搭在馒头肩上,蹦到了旁边的小胡同,馒头从胡同口推出辆电瓶车,他坐上去拍拍馒头:“驾。”
“去哪儿?”馒头把车开了出去,“去医院吧?平叔不说让你今天去医院么?”
“网吧。”项西说。
“什么?”馒头偏过头,“你有病吧!”
“一直都有病,又不是今天才突然犯病,”项西按了按眼角的创可贴,“走。”
“小展,”馒头没再跟他坚持说去医院,缩了缩脖子,往网吧开过去了,“你是我见过的,过一天算一天的最佳范本,而且还不肯好好过。”
“你见过几个人,就窝大洼里那一条街上,加上死人一共见过几个人……”项西说,“都活得比狗都不如,还好好过呢。”
馒头张了张嘴,灌了一嘴风,没再说话。
在网吧泡到半夜,项西站起来蹦着要走,腿不舒服,玩都玩得不痛快。
俩人顶着半夜的老北风回了大洼里,街口有个大坑,必须下车走过去,这坑得有两三年了,也没人管,项西每回经过都得研究一下,宽了多少,深了多少,见证这个坑的成长。
今天他照例看了看,没多大变化,正想往里走,墙边突然有团黑影动了动。
项西被吓了一条,没等喊出声来,受伤的腿被一把抱住了。
“我操!”他吼了一声,想把腿抽出来,但那人抱得紧,他腿又疼得使不上劲,“吃错药了吧!”
那人从黑暗中露出脸来之后,项西才看清了这就是旁边那家的租客,在这儿住了快一年了,吃喝嫖赌毒全上,最近因为身体垮了,吃喝嫖赌都没体力干了,但还执着的坚持不懈地吸着。
馒头扔了车打算过来帮忙的时候,项西往这人脸上甩了一巴掌,他松了手,扑倒在了雪地上。
“真他妈倒霉!”项西骂了一句。
“这一夜躺这儿得冻死吧。”馒头说。
“死死呗,”项西皱着眉,“你觉得他平时那样是活的么。”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项西听到窗户外有人聊天儿,那人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