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尽桃花

作者:靡宝



    场地里,谢昭瑛控着马转过来,视线一下就搜索到我。他嘴角勾起笑意,冲我挥了挥手。看台上的姑娘们纷纷发出醉心的感叹声。

    “他很宠你。”谢昭珂幽幽开口,“他同我和大哥性格不大合,在家里总是最特殊的一个,小时候还好,长大了,便有些疏远。没想到你们两个这么合得来。”

    我没出声。

    谢昭瑛神态自然地坐在马上,紧握着缰绳。男人们都已经出了一身的汗,衣服被打湿贴在背上。我的目光死死盯住他的腰,有点庆幸地看到那里并没有湿迹。

    萧栎懊恼的神情一闪而过,重整队伍再度进攻过来。这次换成韩王孙打前阵,谢昭瑛在后方守卫。我略微放心,这样谢昭瑛要轻松许多。

    那狐狸男小王爷看着绣花枕头一个,没想到打起球来,竟然还有点生猛劲。他跨下的马没头没脑地乱撒蹄子,搅得对方一头雾水,他却已经乘乱一杖将球打出重围,接应的队员补了一下,球直飞球门。

    我欢呼起来:“二哥,打得他们回老……”家字被谢昭珂捂在嘴里。

    我这才看到赵皇后正笑眯眯地往我们这里往。谢夫人一脸“得女若此,不如去死”的表情。她们一干中年大妈都坐在凉棚下,只有我们这些小丫头才顶着大太阳在看台边又吼又叫。真是的,她也不是头一天知道我这德行。

    忽听一个女孩子大叫:“二殿下抢到球了!”

    萧栎身上的斯文劲已经完全消失,他的队友分别守住了谢昭瑛等人,让他有充裕的时间带球突破防守,终于进了一球。

    谢昭瑛脸上一直带笑,段正勋在他身边和他说了什么,他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赛况直往白热化发展。萧栎带领着黄队迅速赶超上去,接连攻进三个球,将比分拉开。谢昭瑛退守后方,段正勋打头阵,又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追回两球。而萧栎似乎决意同谢昭瑛一比高下,带球逼了过来,同谢昭瑛对峙上。

    赵皇后已经站了起来,兴致勃勃地望过去。四月里不算很炎热的太阳下,谢昭瑛和萧栎都已汗如雨下。场面似乎是僵持住了。两方队员也察觉出了微妙气氛,围了上去,却并不插手。只见谢昭瑛和萧栎两人两马搅斗纠缠,你方击中马球,他就回棍拦下。两匹不相上下的骏马喘着粗气焦躁嘶鸣。

    谢昭瑛已经表现出些微体力不支。按照我的估计,早二十分钟前他就该到达极限,他能坚持到现在实在是考验了一把我脆弱的心脏。

    萧栎突然从旁包抄,谢昭瑛反应机敏立刻拦下。他的身子在马上晃了晃,转眼又坐直。

    我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就那一个空隙,我看到了他有些苍白的脸,和那一道眼神。

    我立刻转向谢昭珂,声音虚弱:“三姐……我头好晕……”

    说完咚地一声倒在地上。

    “小华!”谢昭珂给吓得大叫。

    台上的人被惊动,纷纷围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

    “好像是中暑了。”

    “快掐人中。”

    妈的。我怕疼。我立刻哼哼两声表示我还没有彻底晕死。

    太监和宫女七手八脚地抬起我。在四月的太阳下中暑并不是什么很光彩的事,不过我现在是贵族千金,身份允许我孱弱一点。

    “小华————”期待已久的声音终于响起。

    众人惊呼声中,谢昭瑛策马而来,然后一把将我从宫女手中抢了过来,抢天呼地:“小华你怎么了!又犯病了?哥哥来了,你快醒醒啊!”

    这家伙力气没个准,抓得我生疼,没晕都要给痛晕了。我还只得气息微弱要死不死地说:“我……你……”然后我两眼一翻,表示我彻底晕过去了。

    谢昭瑛一把将我抱上马:“我带她去看大夫。”

    赵皇后担忧道:“没事吗?年纪轻轻的什么病啊?”

    谢夫人也很纳闷:“是啊,什么病啊?”

    我使出浑身力气憋着笑,结果把谢昭珂吓到了。她惊呼:“啊!她在抽风!”

    话一出,围观的立刻哇地一声退了开去。谢昭瑛借机带着我突围而去。

    一离开了人群,我就张开了眼睛。

    “你的伤……”

    忽然一个太监打扮的人骑马斜抄过来,压低声音:“孙先生吩咐在下接应公子,请随我来。”

    谢昭瑛一言不发跟着。马球场本在宫外,那人将我们带到一处偏僻民房,里面涌出来几个男子,一见到谢昭瑛,欣喜道:“公子来了!”

    谢昭瑛翻身下马,脚下一软,身子沉沉坠去。我急忙抱住他跪在地上,手摸到他腰间一片温热濡湿。

    我只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狠扎了一下,眼泪一下涌出来,紧抱住他:“二哥!二哥!”

    “四小姐别慌。”一个中年文士道,“现在为公子治伤才是紧要事。”

    我稍微镇定了一点。其他人赶紧过来将谢昭瑛抬进去。屋里已经准备好,谢昭瑛被轻放在床上,那个中年文士立刻为他把脉。

    我急道:“他腰上的伤裂开了,先给他止血!”

    一个高大粗壮的汉子对我说:“四小姐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公子。您先去隔壁等等吧。”

    我气:“我也会医术!”

    “这里有孙先生在,您请放心。”

    “他是我哥!”

    孙姓大叔发言:“那就劳烦四小姐帮一把手。”

    我抹去脸上的泪痕,瞪了那头人熊一眼。可是等大叔解开谢昭瑛的衣服,我一看,眼睛又模糊了。

    刚结疤的伤口已经全裂开,血肉模糊,染红了半边身子。我真不知道这么重的伤,他是怎么支持下来的。

    孙先生说:“毒没有发,只是伤裂开而已。万幸。”

    的确万幸。我松懈下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孙先生经验老道,麻利地给谢昭瑛处理了伤口,敷上了一种绿色无味的药,再仔细包扎好。我倒空在一旁瞪眼。

    孙先生对我说:“还要麻烦四小姐看住公子,他这下没有个十天,是不能再乱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