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敬洋洋洒洒念下去,赵谦在城门上,原先还沉得住气。待念到“党羽暗插各地,行谋杀暗刺之事”时,终于爆发,一掌拍在城墙石砖上。
这赵丞相看上去不像练过功夫之人,不知道这一掌下去,手疼不疼。
宋子敬倒很配合地停了下来。
萧暄道:“怎么了赵大人?可还要我举例?”
赵谦浑身一震,抬头瞪住他。
萧暄说:“把她带上来!”
谁?
我好奇,望向宋子敬。可是宋子敬突然别过了脸,没有看我。
我看到士兵分开一条道路。两个人被押了出来。
在我看清其中一张脸时,我只觉得全身所有的血液都冻结住,心脏停止了跳动,周遭的声音瞬间都离我远去。
云香?!
那个清秀的女孩,微微低着头,衣服整洁,表情安详,平静得就向等待死亡的天鹅。
云香曾很认真地同我说:“我配不上。”
我到现在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我踉跄一步,却被一个士兵架住,那是宋子敬的亲兵。
猛然一股怒火烧上我的心头:他们是早就计划好的!
“你可认得这位姑娘?”萧暄问,“这位姑娘在我身边潜伏了有三年多了,模样却是一点都没变化,您老不该忘才是。”
赵谦浑身发抖,慌忙回头同身边人交谈。
萧暄的声音就像破碎的坚冰一般刺耳,“赵大人,你可不会忘了自己的女儿吧!赵小姐可要伤心了!”
我双脚一软,几乎跌坐在地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云香成了赵家小姐?为什么他说云香三年来容貌都没有变化?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出?为什么之前都没有人告诉我?
云香终于抬起了头,淡漠地看了萧暄一眼,然后望向城楼。
“爹……”她的声音很轻微,却传入了众人耳朵里。
赵谦却并没有因为看到自己的女儿被抓而表现出惊恐害怕,他只是恼羞成怒,破口大骂:“和你娘一样都是赔钱货!这么小的事你都做不好!养你有什么用!不要叫我爹!我才不是你爹!谁知道你爹是哪个鬼男人……”
他身旁几个人急忙拉住他。
很早以前,有人告诉我,赵家只有一个女儿,就是那个爱慕宋子敬的赵芙蓉。一个本来一文不名的妾生的女儿,没有人见过她。
云香?
我摇摇欲坠。胸口有一团气在翻滚,冲得我呼吸不过来。
大军就在城下扎营,我冲去找萧暄。陆颖之这次却没有派人阻拦我。
我冲进王帐,里面只有萧暄一个人。
他看起来就像专门在等我。
我看着他,那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
我问:“为什么?”
萧暄说:“你先冷静点。”
“我要冲动,就直接冲去找她了!”
萧暄轻声说:“你同她感情那么好,我不忍心告诉你。我不想看到你现在脸上这种表情。”
我惊且怒:“你不忍心告诉我,那你就挑今天这场合让我知道这一切?”
萧暄带着无奈,说:“你总该知道。”
我哑然。
“你……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萧暄轻皱了一下眉,说:“你还记得你随子敬离开京城,在过江的时候受袭吧?”
“那么早?”我错愕。
“那时候你们分开。子敬带着她来找我们。路上一些细节,让子敬起了疑心。云香是在你病好前不久卖身来的谢家,从来没有表现出半点不妥。可是当我们回头去找她的亲戚时,那所谓的家人早就不知所踪。”
我愣愣听着,每个字都像冰雹一样砸在我的头上。
“不止这些,还有很多蛛丝马迹。以前还在谢家时,她总同院子外的小商贩很熟悉,时常送点心瓜果吧。”
“她那是心肠手。”我急忙说。
“她是在把线报交给接头的人。”萧暄铁着脸更正,“你逃家出去,因为她留了线索,谢家才那么快找到你。”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江遇袭,也是她透露了行踪。子敬干脆将计就计,让你随我走;到了西遥城后,她总是和杂役多有来往。不,不要说她亲近下人。今日被绑上来的另外一个,就是军中杂役!云香得到情报,总是通过那些人传送出去。”
我打断他,“可是云香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孩子,她从哪里弄来的情报?”
“为她弄情报的那个人,是我帐下的一个校尉。此人在狱里咬了舌头。你可要见尸?”萧暄声色俱厉。
“我……你……”我浑身哆嗦,“她,她要有心害我,我哪里还能活到现在?”
萧暄长长吁了一口气,“她不会害你。我说过,你同她感情深厚。正因如此,赤水时,她在水里下药,本应连王府里的也不放过,可是她不想害你,才没有这么做。而后她被困火海,本来是想求死的……”
我仿佛被一道雷电劈中,“她……她……”
“你救了她。”萧暄说。
眼睛里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涌了出来。
“我不信。”我喊,“她明明就是一个普通女孩子啊!她明明是!”
萧暄抓住我的肩膀,“小华,你冷静点。你好生想想,如果她真是普通女子,宋子敬要抓她,何用费那么大的力气?”
我定住,想起宋子敬押云香走的时候,紧紧扣住她脉门的手。
我脚发软,萧暄扶着我坐下。
怎么会这样?
“我想见她。”
萧暄说:“我带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