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学有匪

作者:吾玉

  月冷风寒,骆秋迟与杭如雪两人一路飞奔,紧追那黑影不放,不知不觉间竟追到了西郊处,一座废弃的佛塔前。

  他们抬头望了眼那黑黝黝的佛塔,心中同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里面必定有埋伏!”

  骆秋迟伸手将杭如雪一拦,风中微眯了眸道:“杭将军,你就不要进去了,我会将阿隽救回来的!”

  杭如雪看也不看地将他手一把打掉,飞身就要掠入塔中:“满嘴屁话,阿隽姑娘也是我的……朋友,我绝不会弃她于不顾的,你要是害怕,尽管待在这,我一个人进去就行了!”

  骆秋迟几乎快被气笑了:“好心当成驴肝肺,死冰块,你们什么时候成为朋友的,我怎么不知道?”

  杭如雪一声冷哼:“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他银袍飞掠间,人已没入了漆黑的塔中,骆秋迟摇摇头,也连忙白衣一拂,紧追进了塔中。

  佛塔的第一层里,幽深残破,窗棂上结满了蜘蛛网,月光斑驳洒入,空气中满是腐朽的味道,骆秋迟与杭如雪还来不及适应这昏暗的环境时,房梁上已倏然一动——

  刹那间,四面八方窜出了无数条黑影,如蝙蝠一般,身形迅捷,向骆秋迟与杭如雪二人袭来!

  “小心!”

  骆秋迟将杭如雪一推,一脚踹飞他身前的一道黑影,掠至他身旁将他扯住,又气又急,就差揪着他耳朵吼了:“你怎么回事?看不见有人向你袭来吗?”

  杭如雪眉心紧蹙,像个落水之人,下意识地抓住骆秋迟的手,他咬了咬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我有夜盲症,眼睛到了深夜就无法视物,这里太黑了……”

  骆秋迟张大了嘴,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他简直快哭笑不得了,抓着杭如雪一边躲闪,一边道:“大哥,你既然是个夜瞎子,还逞什么能啊?先前在外头叫你不要进来,你还偏不听,牟着劲就往里头冲,你这不是存心给我拖后腿吗?”

  “我,我……那你不要管我便是了!”杭如雪一把甩开骆秋迟的手,索性闭上眼睛,听声辨位,那些黑衣人如潮水般向他涌来,他呼吸一颤,出手间迅如闪电,将几道黑影打翻在地。

  银袍一掠,摸到了佛座下,快速从怀中取出个火折子,用力一吹,照亮了佛像前的半截残烛,他不再迟疑,将那蜡烛一点,火光随风摇曳,映亮了他一张俊秀的少年面孔。

  他总算松了口气,余光瞥向身后:“谁给你拖后腿了,这不就成了吗?你自己还有一身的功力没吸收好呢,万一在这里走火入魔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还想去救阿隽姑娘呢,做梦吧!”

  骆秋迟正与那些黑衣人打得不可开交,闻言又是一阵哭笑不得:“好好好,大将军,我争不过你,你快过来帮忙吧,我快被这些家伙缠死了!”

  杭如雪飞身一掠,落至骆秋迟身旁,与他后背紧紧相贴,两人并肩而战,不留一丝缝隙给那些黑衣人。

  骆秋迟早已夺下了两把武器,随手扔了柄短剑给杭如雪:“喂,杭冰块,使得惯吧?”

  “还有得挑吗?”杭如雪没好气地一哼,短剑寒光森森,将几把迎面飞来的暗器一挡,银袍矫捷如龙,开始与那些蝙蝠一般的黑影人缠斗起来。

  塔中一片混战,打过一轮后,骆秋迟与杭如雪又退到了一块,背靠着背,机警地环视着周遭。

  杭如雪呼吸微喘,凑近骆秋迟道:“我听说在扶桑那边,有一种忍术,诡魅莫测,习者以暗器与伏击为主,你看这些人,像不像扶桑那边的忍者?”

  骆秋迟抓着一把铁甲手钩,在手心翻转了下,又看向四周那些黑衣人的怪异装束,点点头:“是挺像的,你是说这些人是千岚天君派来的?”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逼亲不成,索性将人掳劫回去,又或者只是以阿隽姑娘为饵,目标在你这个应战者身上,只要你死在了这里,几天后的那场比试,千岚天君自然不战而胜,陛下当再无理由阻拦,他便可顺理成章地将阿隽姑娘带回扶桑了,这在兵家之中,是很卑鄙的手法……”

  刀光剑影间,杭如雪一边皱眉道,一边又击飞了几个黑衣人,骆秋迟贴在他背后,眸光深深:“你分析得不无道理,可我觉得不一定是扶桑人设的局,除非他们真的蠢到了家,完全不顾两国邦交了。”

  “你想想,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管是掳劫阿隽,还是伏击我,大梁都会第一个怀疑到他们扶桑头上,他们唯恐不引火上身吗?况且那小天皇已经应下了比试,就没必要再做出这种事情,铤而走险,他若想掳劫阿隽,早就可以行动了,何必等到现在?反而更遭人怀疑,不是吗?”

  “这在兵家中不是很卑鄙的手法,是很愚蠢的手法,那小天皇只是身形停在了四岁,不是脑子停在了四岁,我不认为他会蠢到这么不可思议的地步,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个太师跟着,那明本先生是个聪明人,进退有度,绝不会放任自家国君任性妄为,更不会做出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你觉得呢?”

  杭如雪短短时间内未想到这么多,经骆秋迟如此一说,不由心生认同,点点头,沉声道:“你说的对,是我没想那么深,若非扶桑所为,那……难道有人蓄意陷害,意图挑起两国纷争?”

  “也不像。”骆秋迟摇摇头,望着四周逼近的黑衣人,低声对杭如雪道:“你有没有发现,这群蝙蝠精虽然很烦人,但并没有对我们下狠手?”

  杭如雪一怔,骆秋迟已经将手里的铁甲长钩又翻转了下,嘴边挑起一抹玩味的笑:“这些暗器上面也没有淬毒,对方其实并没有想取我们性命,瞧着来势汹汹,实则杀招尽藏,倒更像在试探些什么,有点意思。”

  “试探?”杭如雪眉心一皱,疑惑不解:“试探些什么?对方到底什么来头?”

  “还不清楚。”骆秋迟随口道,他一点点握紧那铁甲长钩,对着周遭而来的黑衣人,深吸口气:“总之先找到阿隽再说吧,不管是人是鬼,是妖是佛,来意如何,若是对阿隽不利,烈焰地狱也给它踏破了!”

  说话间,他白衣一拂,已将手中的铁甲长钩一翻,对着身前靠近的一片黑衣人就横扫而去,杭如雪长睫一颤,也赶紧亮出手中短剑,加入战局。

  夜风萧萧,佛座下的那盏灯火飘忽不定,苍白的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棂斑驳洒入,两道身影并肩作战,眨眼间,就掀翻了一地的黑衣人。

  他们俱无心恋战,摆脱了那群缠人的“蝙蝠精”后,就立刻飞身至那楼梯口,想要登上第二层佛塔!

  “杭冰块,话说你带了多少火折子出来?够不够用,万一上头又是漆黑一片,你可别一脚踏空了,直接身首异处,我先说好我晕血的,你得离我远点儿,别溅到我身上来了……”

  骆秋迟一边飞身踏着楼梯,一边嘴中说着浑话,杭如雪冷着一张俊脸,压根不想搭理他。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你放心好了,就算我火折子没带够,无法视物,我也不会连累你的……”

  杭如雪冷梆梆的一番话还没说完,骆秋迟已将他的手往自己胳膊上一搭,一双眼笑眯眯的,浑似个无赖:“还真容易动气,给我抓紧了,老子带你飞,夜瞎子!”

  他说着已脚尖一点,施展轻功,白衣翩然而动,几下就飞掠上了楼梯高处。

  杭如雪瞳孔骤缩,心头一惊后,才知晓方才骆秋迟纯粹在逗他,他不由恼了声:“你这人真是病得不轻,幼稚至极!”

  嘴上虽这样斥了一句,手却还是将骆秋迟的胳膊抓得更紧了,这漆黑一片的环境里,他的确就是个“夜瞎子”。

  骆秋迟白衣飞扬,一声哼笑道:“看你走个楼梯都小心翼翼的,老子是可怜你,你还不识好歹,真是个臭脾气的死冰块。”

  月光笼罩着佛塔,外头夜风呼啸,犹如厉鬼泣声,骇人不已。

  两人总算上了第二层佛塔,预想中的暗器埋伏,天罗地网却没有到来,首先闻到的竟是一阵酥媚入骨的香气,水声滴答,古色古香的宫灯下,简直是令人做梦也想不到的一幕——

  热气缭绕的一方浴池中,一个绝色美人不着一缕,双眸妩媚动人,长发湿漉漉地搭在肩上,向他们招着手,吟吟笑道:“两位小哥哥,奴家已等了你们许久,夜深露重,陪奴家饮一杯酒可好?”

  这荒山野岭的,一座废弃的佛铁之上,居然会有这样一方浴池?浴池里居然还有这样一个全身赤|裸的香艳美人?

  这画风实在诡异莫测,陡然变成了闻人隽爱看的志怪小说,荒谬中又透着些许旖旎。

  杭如雪呼吸一颤,连忙背过了身,俊秀的脸上浮现出一片绯红来。

  骆秋迟歪头凑近他一看,促狭笑道:“这么害羞?”

  “我倒都给忘了,你年纪尚小,说不准还是个雏,只怕连初吻都……”骆秋迟一番打趣陡然止住,他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身子一抖,脸上瞬间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

  那浴池中的绝色美人还伸着玉臂,蛊惑地向他们招着手,声音娇媚得能掐出水来:“两位小哥哥,快过来呀,陪奴家喝一杯,快来呀……”

  浴池中的香气缭绕飘出,丝丝钻入杭如雪的鼻中,他呼吸愈发急促,脑中登然冒出那日在摘星居,他将闻人隽一把拉入木桶,动情含住她耳垂的画面。

  还有那个柔软、甘甜、清香无比的……吻。

  下身骤然一热,他长吸了口气,紧握双手,汗珠顺着脖颈流下,喉头里发出难耐的声响。

  耳边那道酥软的媚声,似乎陡然间变成了闻人隽的声音,清冽得如泉水潺潺,她在他身后招着手,冲他俏生生地笑道:“杭将军,你为什么不转过身来,看我一眼?”

  杭如雪喉头又滚动了下,汗水越流越多,双手紧握间,就在他几乎忍不住,便要转身之际,一只靴子狠狠踩上了他的脚。

  “杭冰块,你还真容易发情啊,快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出去,听见没?”

  杭如雪吃痛之下,却是扭过头,双眸依旧迷离,如醉酒之人,他一点点靠近那身白衣,仿佛看见了另一道清隽身影。

  “阿隽姑娘,阿隽姑娘……”

  眼前那双水色动人的唇不住张合着,带着无与伦比的诱惑,他浑身燥热不已,盯紧那双唇,还是他每夜梦中回味无数遍,魂牵梦萦的样子!

  心神荡漾下,他再也忍不住,竟是一把伸出手,将那人腰肢紧紧揽住,欺身就想要吻下!

  一耳光却是迎面扇来,打得他不知东南西北,耳边响起一个熟悉无比,破口大骂的声音——

  “我去你妈的,还想再占一次老子便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