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启程。守在安和门口的已换成其他黑甲士兵。
安和抱着小猫,她不清楚要拿它怎么办才好。小黑猫乖巧喜人,她确实想一直带着,可她是远嫁而来的人,又不知周皇喜恶,万一有人说它不吉,要将之捕杀,那时她当真护不了它,还不如让它留在此处,得遇好人家更好,没有好人家亦可逍遥田野间,不必像她一样事事身不由己。
出来院门,安和让兰锦去打听一下官驿里的吏员杂役,有无家中宽裕,想养小猫的。
好似明白要与安和分开了,小黑猫站起来用头蹭着安和下巴,呜咽呜咽地叫着。
“乖,我也舍不得你……”安和不住地安抚小猫。
不知哪来的一位老妇人匆匆走近,“原来你在这啊,小混蛋,可是让我好找。”
安和见她开心地盯着自己怀中小黑猫,“大婶,这是你家的小猫呀?”
老妇人点头称是,“昨晚怎么也找不见,可急坏我了。原来是跑到贵人这里了。”
看老妇人失而复得的开心模样不像假的,安和只好将小黑猫抱起归还。
老妇人伸手接猫,却被突然冒出来的云庆打断。
云庆站在中间,挡在了安和面前,从她手中接过猫,再递给老妇人。
云庆目光犀利,老妇人不敢与她对视,赶紧接过猫,“多谢贵人,多谢贵人。”不敢再多言,转身匆匆离去。
不过就是递个猫而已,何须如此紧张。不过安和只是在心里想想,毕竟人家是将军,她又不懂人家的安排,也不好多言。
“还是小心为好。”云庆瞥了一眼安和,又嘱咐道:“把面纱戴上。”
安和不冷不淡地回道:“遵将军令。”
……
又在马车的颠簸中行进了一整天。不同的是在马车旁同行的不是吴俊而是云庆。
安和更多地看向没有云庆的那面窗,倒是兰锦时不时透过被风撩起的纱帘缝隙看向马背上一身银甲的云庆,脚蹬黑靴,腰佩星剑,昂首策马,煞是好看,要是个男子,那得有多少人投怀送抱啊。
想着,兰锦又看了一眼,却觉不对,“殿下殿下,”小声唤起安和注意,“奴婢怎么瞧着将军脸色不好啊。”
安和不以为意,“要时刻保护一个不待见的人,脸色怎会好。”
将军不待见公主?那昨天公主眼圈泛红一定就是因为这个事了。不过兰锦说的脸色不好并非安和理解的意思,“殿下,我是说将军脸色有些苍白,好像有哪里不适。”
安和忙撩起纱帘仔细看去。云庆脸上确实有疲惫之色。明明早上还好好的,难道是太操劳了?
今日天色也不好,叠云蔽日,风也不小。
安和略一思索,吩咐兰锦几句。兰锦点头,开了车门,传话给车下的侍从。
云庆早就发觉了车上的动静,看着侍从朝自己而来,将马放慢,“何事?”
侍从:“公主殿下请将军上车,说有要事相商。”
云庆瞥向马车,兰锦也正在看她,冲她点点头。
未到驿站,不好命众人停下,云庆只好驱马到车门前,与马车前行速度保持一致,一手持缰,一手扶鞍,跨下马背,看准时机跳到了车上,缰绳扔给马夫,进了车去。
云庆坐下:“不知公主有何要事?”
云庆果然有些气虚,连唇色也暗淡许多。安和让兰锦把四周窗扇都关严,免得风吹进来。
安和随意说道:“想问问将军还有多久到官驿?”
云庆:“再有半个时辰吧。”
安和:“怎的今日不见吴亲卫?”
云庆:“有一些任务予他。”
“是……不能让我知晓的任务?”安和并不想知道具体是什么任务,只是无话找话罢了。
云庆:“并非不能让公主知晓,而是公主不必知晓。”
“嗯……那……”安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个劲给兰锦递眼色。
云庆不明所以,“公主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安和在苦想话题,兰锦则递来茶碗打岔,“将军请用。”
“有劳。”云庆接过水喝了。
安和:“对了,我们还要多久到京城?”
云庆:“不出意外则五日可到。”
安和:“将军沙场纵横,可有什么奇事,能否说来听听?”
云庆不想再陪安和弯弯绕,直言道:“公主以相商要事之名请我前来,不会是要听我讲故事吧。”又怀疑地看看兰锦又看看安和,“东扯西问,你们主仆二人到底有何事?”
她俩确实无事,不过是见云庆不适,找个幌子骗她到车里来歇歇罢了。兰锦怕云庆误会,想解释清楚,却被安和阻止,她可不想又让云庆误会她故意如此借机攀附。
只问,“若有什么事,将军在车中,外面这些人可处理得来?”
外面黑甲军十八骑久经沙场,还有禁军等等,即便没有云庆,寻常的事应对起来也当绰绰有余。云庆答:“应是无碍。”
“如此就行了。”安和放下心,“到了官驿我自会相告,将军就在车上耐心等待吧。”
可云庆不是安和这么说就听话等着的人,“我没有陪公主猜谜的……”话未说完,头中“嗡”的一震,云庆眉头紧蹙,甩甩头,半响才恢复清明。
见安和与兰锦关切地看着她,云庆揉了揉额头,“近日有些劳累罢了。”
虽说的风轻云淡,她自己都不信,这种感觉今日已出现两次,当然不是因为劳累,只有可能是中毒。但是,不可说。主帅抱恙,最易使军心不稳,敌人便会趁机作祟。也好,就顺势留在车里一程,免得被心怀叵测之人见到他这番模样。正好可以研究一下自己究竟中的什么毒。
让兰锦取来一只干净的茶碟,云庆在腰间取下一只匕首,在拇指上轻轻一压,然后对着茶碟放出□□滴豆大的血来。
车上另两人已是目瞪口呆。
安和赶忙起身到云庆面前,看着云庆的拇指还在慢慢地冒血,急问:“你这是做什么?!”又让兰锦快拿娟帕来。
见安和手足无措的样子,云庆反倒是心情不错起来,“你没听过放血吗?”接过娟帕按住拇指,“民间常用此法医治瘀滞不通之症。”
”我知道……“安和知云庆精通医术,不敢强辩,“可是,据我所知,都是拿绣花针刺一下,挤出一两小滴血就罢了。难道你们周国都是要放这么多血的吗?”安和下意识地瞥了眼茶碗里刺目的红色。
云庆:“对啊,我们血多不怕放。”
将信将疑的安和见云庆不明意味的微笑,知道她又说胡话骗自己,顿时又气又无奈,起身回到自己位置,又把兰锦也拉走,“来,我们离将军远点,别打扰将军放血。”
……
今夜落宿姜阳驿站。
卸了一身银甲,云庆在屋内将她从自己血中嗅闻出的可能的毒一一写下,毒性、毒发时日、症状等等都列明,再分别考虑解毒之方。
“殿下。”门口传来吴俊的声音。
“进来。”
吴俊见云庆右手拇指包着一段白布,再看她脸色,吴俊大惊,“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云庆比了个“嘘”的手势,暗示他小点声,隔墙或有耳。又道:“无妨。我已服了乌决草,无大碍。”
乌决草,性遇寒则温,遇温则寒,单服致毒,遇毒却反而解毒。
一听乌决草,吴俊大惊,“殿下中毒了?!都怪属下未尽到保护之责。”
云庆用笔管戳了戳吴俊胳膊,“都说无事了,还说这些?”
吴俊:“殿下可知何人所为?”
“不知,但必与李彦要做之事有关。”云庆放下笔,“你查的事如何了?”
吴俊:“如殿下所料,第五营部分人马先于我们出发了,到定泽谷地后消失无踪。”定泽谷即云庆之前在地图上预判李彦计划实施之地。
云庆:“明日晌午,我们就会到达定泽谷”
吴俊:“所以他们就提前给殿下下毒,不想让殿下妨碍他们的计划。”
“正常来算,此毒确实是明早毒发,只是不会要了我的命而已。”云庆继续道:“我曾答应李彦在这两日将公主的防务换给他。按理今日已过,明日动手,李彦见我仍不换防于他必然着急,可他竟毫不在意,几次碰面,只字未提。”
吴俊:“他必知晓殿下明日会毒发,无暇顾及防务,到时公主定会交于他手,故而不急。”
“既然不知对方意欲何为,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云庆揉了揉眉间,仍是有些乏力头晕,乌决草只是救急之用,是否完全能消除毒物未可知。又问:“东西都备好了么?”
吴俊称已备齐。
云庆:“好,你去传令李彦,就说我身体不适,明日护卫公主之事交付于他。另转达禁军黄统领,官员和物资从明日起由他护送,务必按时先行出发,不论后方发生何事,他都不需管,只需快速前行,一切责任由我承担。”
吴俊:“是!”
……
一切准备妥当,云庆来到安和房前,轻敲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