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桐见安和不吃他硬的这套,心思一转,使出了软的,噗通一声给安和跪下。
安和惊问:“你做什么?!”
李乐桐哭着脸道:“行刺这等事,乐桃你当是什么好差事吗?大哥我也是被逼无奈啊。太子已经将父亲和母亲软禁起来了,若我不能取宣德之命,阿爹阿娘,甚至老二乐松的命也就都没了。我自知你一个女儿家远赴他国和亲,已是为国尽忠,本不该再为难与你,可这回大哥实在没办法了,你就当是为了咱们全家人的性命,行不行?大哥给你磕头了,求你了。你就算不为大哥想,你想想阿爹阿娘,想想你二哥乐松。”说完“嘭嘭嘭”地磕着响头。
一声声的磕得安和头晕脑胀,心里发慌。
待稳了稳心神,赶紧拉还在磕头的李乐桐起来,颤着音确认:“你说全家的性命都被太子握在手上了?”
李乐桐诉苦般答道:“是啊。为保我等不会背叛,尽责行事,太子手中必须捏着能牵制我们的东西。”
安和跌坐椅中,难道她当真能不顾全家的性命吗?
但要她去伤害云庆,“我……”安和眼神躲闪,内心纠结。
“全家的性命与那一个人,孰轻?孰重?”李乐桐逼问。
安和别过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李乐桐:“那个宣德将军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比全家的性命都重要?你别忘了,她可是大燕的敌人!”
安和喃喃道:“可她不是我的敌人。”她想起那时从良州靖西军营连夜赶回黑甲军营的路上,云庆也曾与她说过这句话。
见安和神色凄然,李乐桐想不通她到底在想什么,许是事出突然,还需给她些时间考虑。只好无奈地点点头,也坐下来,沉默良久又复开口:“好,我不逼你。既然你不肯配合刺杀,还有一事你总可以做得到。”
安和不言。
李乐桐:“听闻宣德将军手中有一块南周虎符,可调动三军,节制南周所有兵马,你趁机将其拿到手,交于我们。我便准你不参与刺杀一事。这事若你再拒绝,父母之命,当真不保了。和亲算你报了国,这回就当你还父母之恩吧!”
安和知道,今日与李乐桐相见,便已是一只脚踏入泥潭,无论如何这些事都不可能与她毫无干系。
现在,李乐桐已经做了让步,她不能得寸进尺,再次拒绝,何况这背后关系到父母兄长的性命。
想起儿时阿爹将她抗在肩头满院子跑,想起阿爹每次一领到俸银,必会带她去外面买她爱吃的千层糕,想起阿爹拉着她的手说他是自己的小桃儿……虽然阿娘更疼两位哥哥,待她并不算好,但也未曾让她缺衣少食过……
可是云庆……她不敢去想那张总是含笑相望的脸庞对她将只有痛恨和冷漠。
但此刻她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安和将要溢出的泪水强压回去,终是长叹一声,“要我如何做?”
……
见人从内室出来,婉君收了戏,从台子上下来。却看安和一脸决绝地直奔房门而去,一刻都不想在此多待。
此时此刻,安和并不想看见婉君,也不想和婉君说一句话。她断然未料到因云庆而相识的婉君竟是北燕的人。云庆虽与之交情不深,但能来此听曲小憩,可见也是信任的。如今这人却引她前来背叛云庆,她实在不知该如何与之相处。
安和毅然开门离去。
留身后的婉君默默无言。
过了一会儿,李乐桐从内室出来。
婉君:“你妹妹与你竟不是一类人呢。”
“你又怎知不是。”李乐桐看了一眼婉君。
婉君:“你如何确定她当真会帮你做这些事?”
李乐桐:“将她在乎的东西拿在手中。”
婉君不屑地一笑,“你们那太子殿下还是一贯的只会用威胁这招。”
李乐桐:“那也只能怪自己有软肋。”
……
从琼花玉海楼出来时,已快到酉时,安和一路上都无精打采的。
吴俊以为安和听戏听得乏累了,笑道:“不爱看戏的人,在戏台子下坐着可是当真受罪。”
“嗯。”安和随意附和着。
吴俊:“婉君姑娘也不问问公主可爱听戏,就邀公主前来,也算为难人了。”
安和一听“婉君”的名字,就想提醒吴俊婉君姑娘身份有异,可一想到临走时李乐桐警告过她,若擅自将此事泄露半分,他家所有人的命立刻不保。看了看吴俊,又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正路过一家包子铺,安和想起上次她与云庆未付钱的包子铺。便叫住吴俊,让他带自己找了去。
到了地方,安和一个人去找小贩买了好些包子,挑的都是云庆上次说好吃的口味。买完后,又多给了不少银钱,乐坏了卖包子的小贩。
走在路上的安和想起云庆上回夸包子好吃的模样有些失神,却听有人道:“这位姑娘,不知是否有兴趣与我同游?”
谁在说话,又是在叫谁呢?安和茫然地举目而视。
却见吴俊在她身前拦下一人,被吴俊拦着的是个穿着华贵的白净男子。
吴俊警告他:“请自重。”
男子白了一眼吴俊,侧过头避开吴俊看向安和。
安和这才知刚才那句相邀同游的话是这人对她说的。
这男子虽看似礼貌,却一脸高傲的模样。想必是哪家的风流贵公子,当街就敢随意搭讪别家姑娘。她并非独自一人,还有兰锦和吴俊在身边呢,可见这人也是目中无人的。
安和对与他同游丝毫不感兴趣,只当不知是对她说的,准备从一旁走掉。
本以为拒绝的很明显了,可这人丝毫没有放过安和的意思,立刻挡住她的去路。
“姑娘怎么走得这么急,当真不愿与我同游?”男子调笑的模样只让安和觉得反感。
吴俊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一字一字地警告他:“请自重!”
男子歪了歪嘴,面露不耐。
他身后的仆人立刻上前喝道:“有眼不识泰山的东西,知道我们公子是谁吗?”
显然不论是吴俊还是安和,对于他是谁都不感兴趣。
仆人趾高气昂道:“这可是泰昌郡王。”
老泰昌郡王是先帝堂弟,不过前不久刚刚过世了。
吴俊哼道:“你既是泰昌郡王,这时应该正在守孝。穿着华丽出游巡街,还当街调戏姑娘,你不怕老郡王给你托梦斥你不孝啊。”
泰昌王没料到吴俊会当街拿父亲过世之事斥责他,当即气的脸发绿,恶狠狠瞧了一会儿吴俊,“我认得你,你是长公主的亲卫。小小一个亲卫,跟在长公主身边久了,便敢以下犯上了?!你不过是长公主身边的一条狗,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
一旁的安和在心中哀怨,今日黄历一定写着诸事不宜,这一桩桩一件件没有顺心的。与李乐桐的见面就够烦心了,回程还遇上这么个地痞郡王。
安和只觉累得很,想赶紧了事,便道:“郡王殿下,不是我自持身份,我不是可与你同游之人。还请殿下让路,今日之事就当误会一场,各自不再计较了罢。”
“呵。”泰昌王轻蔑一笑,看了看吴俊,又看了安和,“能动用长公主的亲卫相随的,想必你就是北燕的公主吧。如何就不可与我同游?”
身份已被识破,安和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既然郡王殿下知道我的身份,也知我将来是要嫁给陛下之人,何必非要招惹于我呢?”
“你当真以为你可以嫁给陛下?!”泰昌王哈哈大笑起来,“陛下嘛,众所周知……是吧?”诽谤皇帝的言辞他还不敢当着吴俊的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但是鄙视之意却很明显,“你不如嫁给我,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不然这么一个美人,困居深宫,日日苦面宫壁,啧啧啧,太浪费了!”
泰昌王的放肆之言已让吴俊忍无可忍,上前一把攥住泰昌王的领口,怒瞪着他。
泰昌王不仅不知悔改,反倒诬陷起吴俊来,“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打我!”示意身后跟着的随从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拿下!”
随从们得令纷纷扑向吴俊,可他们那三脚猫的功夫岂是吴俊的对手,吴俊三下两下就把他们打得人仰马翻。
泰昌王一边骂着随从们废物,一边威胁吴俊,“你等着!你以为你背后有长公主撑腰,便可如此嚣张?!当街殴打皇亲郡王,我看你是活够了!”
可威胁好像不管用,吴俊反而咬着牙朝他一步步逼近,泰昌王不得不举着两手做防御状,连连后退,随从都被打趴下了,就他自己是不可能打得过这个人的,只好踹了踹倒地的随从,夹着尾巴逃走了。
安和叹了口气,对吴俊道:“我又连累吴亲卫了。”
吴俊整了整衣衫,不以为然,“殿下命我护送公主,就是为了应对这种人的。本职所在,公主不必在意。”
吴俊虽这般说,回府后,仍是到云庆面前将此事一一禀报了,并主动领罪。
正在挽着袖子写公文的云庆头都不抬,“无罪你领什么?起来吧。”
吴俊:“那个泰昌王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必会编些由头纠缠殿下,不如殿下将我绑了交给他,让他出通气,就不好再拿此事做什么文章了。”
见吴俊还不起,云庆把笔放下,“怎么,是要我扶,你才肯起啊。”
那当然不是,吴俊闻言赶紧站起来,又将安和吩咐他交给云庆的包子递了上去。
云庆看了一眼包子,“公主怎么不自己送来?”
吴俊:“说是累了,想先回房休息。”
云庆又问:“公主今日,戏听得好吗?”
吴俊想了想安和从琼花玉海楼出来时的样子,“似乎不是很开心。”
“不开心?”云庆停笔,琢磨了一番,道:“首次相邀,婉君会给公主唱不开心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