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转到自己营帐帐门处,就与长山郡主撞个正着。
“皇姐!!!”长山郡主颇为不满。
云庆大概猜到她来此的意图,但她实在不想提,便错开郡主径直进了营帐。
长山郡主跟在她身后愤愤然走入,“我听说安和公主被皇姐给抓起来了,这怎么回事?”
云庆就知道小长山是不会看她脸色行事的,她也看不出来她并不想提安和之事。但看小长山这架势,不提是不行了。
云庆停下脚步回身看着长山郡主,淡然道:“没怎么回事,是我下令抓的。”
起初并不信的长山郡主现在不由她不信了,但是她并不明白,“皇姐,你这是在干嘛呀?又让我照顾人家,又抓人家。公主怎么你了,非要抓起来不可?”
她边说边猜测原因,突然想到了什么,颇为难地疑道:“莫非皇姐腻了安和公主?可公主不像是个缠人的人呐,如何会惹恼皇姐呢?”
云庆的脸色变了又变,颇为无奈地对长山郡主道:“你在说什么呢?!什么腻不腻,你个小孩子家,整天胡扯,怀王叔不管你吗?”
“哎呀,说了不是小孩子了。”小郡主十分认真地纠正,随后凑到云庆面前低声问道:“或者皇姐可是有什么苦衷?是的话,我可以替皇姐转达给公主呀。误会宜解不宜结。公主再怎么也是金贵之身,岂能说抓就抓。皇姐你这样待公主,万一伤了人家的心,以后难的还不是皇姐你嘛。嗯……”小郡主想了想,“公主许是犯了什么错,皇姐你大度点,意思意思就行了,何必真把人给……”
云庆抬手打断了孜孜不倦教育她的小长山,“这些事连你都懂,我会不懂?若只是我与她二人之事,她怎么都行,即便我再气恼,我也绝不会这样待她。可这回不是我与她的私事,诸多眼睛盯着看着,我若不关她,难以服众,只会令更多人私下去寻她的麻烦,反对她更不利。”
云庆还想说什么,但看小长山一副什么都不知晓的样子,心想跟你解释多了你也不懂,便只道:“待大家心气稍平,我自会寻个理由放她出来。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长山郡主看云庆一脸纠结无奈,全然不是以往淡定无畏的模样,明白此刻她皇姐内心也备受煎熬,看来她错怪皇姐了。
既然不是公主和皇姐二人之间的私事,那恐怕她也无法多言什么。
她突然觉得皇姐和公主之间好生复杂,似乎牵扯众多,竟还要给旁人交代,她有些同情起二人来。不过她更想知道公主到底所犯何事,竟让皇姐如此为难。看云庆并不想再提的样子,她不敢再多问,还是回去问父王吧。
长山郡主撅撅嘴,“既然皇姐心中有数,那…我就不打扰皇姐了……”
“慢着,”云庆叫回了转身要走的长山郡主,眸中闪过一丝忧心,“今夜已深,就算了,明日你还是去替我看看公主,莫要……”
云庆说得犹豫,小郡主接过话,“莫要让她冻着、饿着、担了惊、受了怕。好啦,我知道的,明日我一定去。”
云庆强调:“一早就去。”
小郡主有些幽怨,她今日累得很,还想明日睡个懒觉呢,可皇姐之托不可怠慢,只好应承下来,“好吧,一早就去。”
这时,手里拿着军报等文书的吴俊进了帐来。
小郡主看见是他,稍愣了一下,这可是上回那事之后俩人第一回正式照面。
本就没把上回那事放在心上的吴俊并无尴尬之意,还冲长山郡主憨憨一笑,打了个招呼“小郡主。”
看郡主毕竟是姑娘家,不像吴俊那般心思粗大,突然相见,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不过也只是一瞬,毕竟她已经对吴俊没什么太大感觉了。
自那日她被吴俊拒绝后,她以为自己会难过到天塌地陷,结果总共也就难过了两日不到,很快将吴俊抛诸脑后,继续她的玩乐日子了。那时她才明白其实自己也没有多喜欢吴俊。
给吴俊回了个假笑,喊了声“俊哥”,又对云庆道了句“皇姐我先走了”后,抬步匆匆离去。
吴俊倒是乐见郡主没与他有什么隔阂,还在她身后喊了声“郡主慢走”。
待长山郡主离开,吴俊将手中的文书呈给云庆,“殿下,泰昌王正在暗中调遣军队,往太平山这边集结。”
“他终于被我逼反了么?”云庆绕到书案后坐下,打开军报。其上详细讲了泰昌王如何连日抽调了泰昌全郡各府的府兵,又是如何对这些士兵进行了整合与编排。
“没想到他动作还挺快。”云庆读罢,将军报放在一旁,琢磨道:“按照他的速度,想必两日后便会与我军在泰昌郡西碰上。”又对吴俊吩咐道:“传令我军,一旦遇敌,切不可轻举妄动,必须等刘垚先出击方可迎战。刘垚现在只是暗中动作,尚未打出谋反的旗号,我军若先动,便师出无名,反给了他’自卫’的借口。”
“属下明白。”不过吴俊提醒了云庆一句:“两日后正值秋猎结束,陛下将率众臣南下回京。”
云庆颔首,她知道吴俊的意思,翻出一张太平山与泰昌郡的舆图瞧着。
“我军通过兵部明调的那一营,现在正列在泰昌西界。”云庆边说边以食指在图上画着,“太平山这段,陛下在我军身后,倒是不必太忧心。但继续南下,离开太平山后,直至进京这一段,便会脱离我军的保护,暴露在外。”
云庆在地图上点了点,跳动的烛火映在她眸中,她琢磨半响,“我想,刘垚想做的未必是明面上与这一营直接交锋,而是绕过这一营,直奔陛下而去。”偏仰着头看向吴俊,“所以,暗调的那两营黑甲军务必在此时截下刘垚的军队,确保陛下顺利返京。”
吴俊:“是,属下这就去传令。”
这时,帐外传来通报:“相府舍人张廉求见长公主殿下。”
云庆与吴俊互相看了一眼,“进来。”
得了许可,张廉躬身垂首而入,双手叠在身前,姿态无比谦恭,伏首跪拜,“相府舍人张廉见过长公主。”
“免礼。”云庆靠在椅上,打量着来人,是个素衣素履的瘦弱书生,面色偏黑,反倒显得忠厚。
张廉起身,却依然躬着身子,“小人是替季相来给殿下传话的。季相说,若安和公主一事,殿下想保下公主,季相可相助。殿下若于此事中有任何为难之处,季相也可替殿下出面解决。殿下有任何吩咐,请尽管开口。”
云庆会意,微微颔首。
倒是吴俊一脸“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模样。季甫竟然会主动提出要帮他家殿下,啧啧啧,吴俊总觉得季甫一定在打什么主意。
云庆双手交扣抵在案上,问张廉道:“我又能为季相做些什么呢?”
果然长公主是个明白人,有些事说起来就容易了,张廉便开口道:“季相曾与泰昌王有所来往,但相交甚浅。而近日却听闻泰昌王狼子野心,竟有不臣之举。遇人不淑,交友不慎,季相可谓痛心疾首,悔不当初,以致近日夜夜难寐,甚为惶恐。”
张廉言辞恳切,仿佛他对季甫的心思感同身受一般,说得云庆也不由得轻叹一声。
云庆:“你回去转告季相。季相忠心,天地可鉴,我岂会不知。泰昌王之事,乃自作孽,与季相何干,尔等当好好开解季相,无需为此事过于忧心。”
张廉明白云庆这是应下了季甫的交易,连忙拜道:“如此,小人替季相谢过长公主殿下。”
吴俊看着张廉退下,感慨道:“明明泰昌王是找季甫密谋的,这么快季甫就把泰昌王给卖了。”又回头对云庆道:“不过也好,这回公主一事,或许可借季甫之力早点把公主放出来了,省得殿下你整日愁容密布的。”
云庆皱眉抬眼,“很明显吗?”
吴俊重重地点了头,“属下常听府里嬷嬷们说女子不可总愁容满面的,说是…”
云庆投来询问的神情。
吴俊些许为难地吐出俩字:“易老。”
“……”云庆扶额,“你竟希望公主早些放出来。月老观一事,你不怪公主吗?”
“怪。毕竟殿下因公主而涉险。”吴俊答得很直接,“但是,殿下并不怪公主不是吗?”
云庆被他说中心思,眼神闪避了一下。
吴俊又道:“其实也不是没有疑问,比如公主为何换上与殿下一样的衣衫?又比如公主既要取殿下性命,却又为何当时持刀时并不下手?而且公主于殿下身边日久,想要对殿下不利,简直机会甚多,何必非要到这猎场来,又何必非要将殿下引到那观中,如此费劲心思,岂非舍近求远。若说公主是为了撇去自身嫌疑,可公主并无求生之意,反是一味求死,还将奴仆都遣散了,可见公主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求死之人又怎会想着去解除嫌疑,因此,公主所为,十分矛盾。属下以为,其中必有诸多事,是我等未知的,也就不能简单地说是怪还是不怪公主了。”
……
张廉从云庆处回到季甫的帐下。
张廉:“禀相爷,长公主殿下应允了。”
季甫点点头,他知道只要涉及那北燕公主,云庆长公主是定会应允的。
只比张廉早一步过来的季恂不解问道:“父亲曾言泰昌不好轻易给了长公主,如今怎的又不帮泰昌王了?”
“泰昌王太过自大,不肯听我之言,非要调兵起事,却不知正中长公主的下怀。长公主就是在等他造反呢,便可名正言顺地将他除掉。泰昌王这回恐怕跑不掉了,”季甫看向季恂,“以泰昌王的品性,他一旦被俘,你猜他会不会拉我下水?”
季恂明白了,父亲是要跟长公主提前约好,若泰昌王到时有任何牵涉相府之举,长公主都不会追究季氏,“所以是父亲设计将那公主引到行宫,将她抓了,好借此与长公主交换条件?”
“休要胡说!”季甫瞪着眼睛警告季恂,“并非是我。”